第32章 争锋相对
张曦云的眼神告诉她, 他的来意很明确。
事关张兆旭的生死, 无论宋问说好话, 还是说坏话,他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宋问的示弱和回避, 对他没有用。
宋问是一个决心要将他儿子送上刑台的人,那说再多好话又有什么用呢。
张曦云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我以为宋先生,还要与我再多假意周旋一会儿。」
「既然国师说了, 会让我安然离去。国师都坦荡来请,宋某自然直言不讳了。以免各自耽误时间。」宋问也笑道, 「我这人很识相的, 尤其是有自知之明。求情不成, 只能来硬的了。」
「来硬的?」张曦云大笑,对着她身后的侍卫道:「看来他是在小瞧你们。」
张曦云道:「你可知, 他们二人是什么来历?」
「国师莫要玩笑了。宋某真的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民而已。」宋问道,「只是到了非要硬碰硬的时候,这世间硬的,除了拳头,还有骨头。」
张曦云掸掸衣袍:「先生为何要向我展示你的气节,多虑了吧?我什么也没说呀。」
「国师是未说, 可宋某心里慌啊。宋某一慌, 就容易犯蠢事。怕一时口快, 答应了您。日后若是做不到, 更要惹国师您不高兴, 所以提前和您说了。」宋问道,「毕竟,除了这些可笑的气节,宋某也没别的好在国师面前说的了。」
张曦云:「怎么会没有?自然是有的。我也是来找先生解惑来了。」
宋问虚行一礼:「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国师不知道的吗?国师不是算尽天机吗?」
「算尽天机也算不尽人心。」张曦云道,「我原本也是无意找先生的,只是不知道犬子,究竟如何得罪了先生。」
宋问道:「他并没有得罪我。我们素昧平生,毫无交集。」
「我膝下只有一子,他虽有些顽劣,但本性良善,想必其中是有些误会的。宋先生年纪轻轻,可能不懂为父之情。」张曦云道,「为人父者,有时,是不讲道理的。」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宋问道,「我明白。」
张曦云:「先生说的好。」
「诶。」宋问打断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人鲁迅大大说的。」
张曦云一噎,举着茶杯的手一顿,摇摇头道:「先生不必与我扯这些,你既然明白,就说明白话。」
宋问:「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见到国师的时候,宋某很是惶恐。」
张曦云:「惶恐什么?」
「惶恐今日,有来无回啊。」宋问笑道,「因为宋某和贵公子素昧平生,又甚景仰国师为人。国师该相信,宋某,绝不是要找张公子的麻烦。只是在求真而已。」
宋问转口道:「不过国师向来是言出必行之人,宋某的小人之心,看来是要多虑了。」
张曦云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四溅了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向来自讨苦吃,我不是明白。」张曦云道,「人之生乎地上之无几何也,譬之犹驷驰而过隙也。人生苦短啊,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不知来日愁。看都看不过来,为何偏认死理,叫自己难受?」
宋问盯着他手上的水渍,眼神有些飘忽。
「於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於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宋问朗声道,「宋某愚昧。但也听先师孟子说过。对本该不罢休的事却罢休了,便也没有事会不罢休了。对该厚待的人却刻薄了,就没有人会遭到不刻薄的待遇了。但宋某不急,愿意慢慢来。若是立足现在,做不到问心无愧,那么将来,也没有期待的必要了。」
张曦云:「你的立足现在,还能有将来吗?」
宋问:「孟先师还说了。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却从没有听过,以道殉人的。」
张曦云:「如此说来,宋先生,是要以身殉道了?」
宋问偏过头:「道,从来不会掌握一个臣子的手上。」
张曦云:「但也绝计,不会掌握在你这样的一个先生口中。」
宋问:「可若无道,我这先生的口,还是说得的。」
刀刃出鞘,寒光泠泠。一左一右,架在她的脖子上。
宋问皱眉。
血脉喷张,心跳透过冰冷的刀身,清晰传进她自己的耳朵。
彷佛将她的小命被人捏在手里。
这感觉实在不好。
宋问不敢动作,呼吸渐沉,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笑道:「好刀啊,利的很吧。」
张曦云将水倒了,重新给自己沏茶,头也不抬道:「应当是的。毕竟喂过不少血。」
宋问看向旁边的仁兄:「既然看过了,该收鞘了吧。」
侍卫冷冷道:「我的刀,从来不是拿来看的。」
「如果是拿来用的,那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宋问声调一高,怒道:「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把刀给我拿开!」
侍卫眼神一黯,刀刃角度下斜,就要割进宋问的脖子。
宋问扭头,紧盯住他。
眼神中骤然迸发出一股狠戾的杀气,叫那人一惊,手上无意识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