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道:「他娶了张夫人,调任到刑部,不是情有可原吗?」
冯文述:「这样说来,是情有可原。可高侍郎,是高家这一辈的长子,应当是会继承家业的人。纵然是离开扬州,他的父母祖辈,或是亲疏兄弟,都该来看看才是。可十多年了,他们鲜少见面,高侍郎也很少回扬州。亲情寡淡至此,实在说不过去吧?」
宋问:「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只是他的家事而已。你总不能要求天下人,都父母疼爱,兄弟和睦吧?」
冯文述点头道:「这也不算不什么!可是,再接着查,就不对了。」
「在三十多年前,高侍郎年幼,随他母亲去钱塘探亲。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他母亲染病去世,最后之后他回到了家。」冯文述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至於究竟是去探那位亲,并没有人知道。夫人并非官宦子弟,所以亲属并不方便查证。这里谢却多亏了国子监的人帮忙,辗转多次,四处打听。找到了当年与夫人同乡,且知道详情的一个人,才问出来。」
宋问点头,觉得有点大事情,没再故意打断他们,示意他继续说。
冯文述道:「夫人有三位兄弟,三位兄妹。唯一一位当时住在钱塘的,是她的小妹。可是,就在夫人去世的那一年,夫人的小妹全家,都没了。」
宋问皱眉道:「没了?什么没了?」
冯文述说:「据那同乡人讲,一夜之间,满门暴毙。推测时间,夫人与高侍郎,当时也该住在他们家中才是。」
冯文述表情纠结,皱成一团道:「那小妹的夫婿姓赵。当时有一个儿子,年岁恰与高侍郎相仿,住在书院里求学,并未归家。照此说,他应当没有遇难才是。可古怪的是,衙门收拾的屍首的时候,里面又有他的名字。而且,他确实再未出现过,凭空失踪了。」
宋问呼出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此高裶非彼高裶,真正的高裶,已经在当年的惨案中去世了。而如今的高裶,其实是逃过一劫的赵家遗孤。他李代桃僵,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宋问看着他道:「你觉得,像不像说书人的故事?」
冯文述:「学生也觉得,只听从乡人的言论,有些离奇古怪,仿似无稽之谈。可这并不代表,它不能取信啊。」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是可以的。多离奇的推测,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们不能直接拿它当事实。」宋问道,「此事说得神乎其境的,就像市井传言,未必可信。而且你们只问了一个人,并不能当真。」
孟为忍不住站起来:「既然是大胆推测,而这个推测又说的过去,未必无理啊。」
「说的过去?」宋问道,「那高家的人该如何解释?难道他们也忍不住谁真谁假吗?还是如此大胆,真就配合他胡闹?冒名顶替朝廷命官,别说侍郎一人要受罚,没有说辞,整个高家都难逃牵连。」
赵恒答道:「这高家长子与其母无辜身死,冤情难昭,高家人自然心有不甘。高侍郎与他们同病相怜,自愿报仇。他们稍加配合,也不是说不过去的吧?」
赵恒道:「何况夫人染疾而亡,本身就很奇怪。当年钱塘又没起什么瘟疫,怎么会忽然,就染疾而亡了呢?这钱塘到扬州,也并不远啊,得是什么病,才能在半路直接亡故了呢?」
宋问:「那他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呢?谁救了他,帮他掩护,最后将他送到长安?为何此事没有任何人知晓?所谓报仇,那究竟与刑部尚书有什么关系?」
众学子无言以对。这也是他们想不通的地方。
宋问捂住脸道:「都别说了。也都别问。」
还能有谁?在岭南,有南王。
从听见岭南起她就知道,这哪能是高裶一个人的事?他是会牵连无数人。可是,他偏偏死撑着不说,还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不知道现在让林唯衍把他绑了送出长安,还来不来得及。
几名学生被她连连发问,有些疑惑道:「莫非……真不是?先生您觉得不对?」
宋问放下手道:「这我怎么知道?我不也都是听你们说的?你们知道的比我多,怎么还来问我?」
冯文述:「确实我们时间不多,查到的也不多,自然证据不足。就像先生说的,一切只是推测而已。而这推测,玄乎了一些。」
宋问叹道:「如果连你们都能查出这些,高侍郎如今还真是形势不妙。」
「连?」赵恒激动道,「我们不眠不休就为了查证此事!走访了多少人,查了多少文书。先生,我们这次可是真尽力了!」
宋问抬手一压,示意他冷静,说道:「我不是说你们不够努力,也不是说你们不够聪慧。我的意思是,凭你们几位学生,没有人脉,也没有权利,都问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有心人要借此发挥,不管真假,怕高侍郎都难以辩解。」
众生沉默。
赵恒小声道:「那高侍郎,岂不是很可怜?」
丁有铭:「高侍郎与张夫人和离一事就很奇怪。该不是国师知道他要出事,怕引火烧身,所以才逼他和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