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封住了内力,手脚未断。」一个冷傲的声音答道,并缓缓站起身来。
「大哥。」宇文洛赶忙跑过去扶他。不用说,这定是那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宇文大公子宇文渢了。
「唉哟哟,这是宇文大公子吗?」兰七看着一身伤痕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宇文渢连连叹息摇头,「若不出声,本少都要认不出大公子了。」
「哼!」宇文渢顿时推开了宇文洛的搀扶,大步往外走去。
「大哥,你的伤……」宇文洛赶忙追过去扶他。
可宇文渢却是用力一甩,甩开弟弟伸过来的手,却不想用力过大,又兼一身的伤,行动不便,一个站立不稳,便往前倒去,十分不巧的,前边正是兰七。
「大哥!」宇文洛一见兄长没站稳不由急道,「你的伤若再裂开……」话未说完,却见前边兰七双手一伸,便架住了直往她身前倒的宇文渢。
「唉呀呀,大公子,你便是对本少有意,便是要对本少投怀送抱,本少虽也不在乎什么分桃断袖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嘛。」
典型的兰氏七少话语,顿令得一室伤痛不已的人忘了顷刻即至的危险噗哧笑起来。
那一刻,两人近在咫尺,宇文渢甚至能感觉到兰七呼吸间轻缓的气息,那一刹全身僵若石像,然后他猛地挣开兰七的手往后退去,退得太猛牵动身上的伤,剧痛之下又往后倒,幸好,宇文洛赶来了。
「大哥,你没事吧。」宇文洛一把抱住了倒过来的兄长,双手触及兄长身体时,只觉得那一刻兄长的体温异常的热。
「没事。」宇文渢这一次没有再推开宇文洛,让其搀着往外走去,从头到尾都不看一眼兰七。
明二似笑非笑的瞟一眼兰七,一边温和的道:「各位请快,东溟岛的人很快便会发觉。」
言罢屏住呼吸上前搀起一人便快速步出石屋,然后又很快转返再搀那伤格外重行动不便者,如此反覆,令得众人感动不已。明二公子不愧为谪仙,果然仙家仁怀。反观那碧妖……
「大公子,看你这模样,伤势颇为严重呀,到底是谁人竟敢伤了大公子,快快说与本少听,下回本少为你出头。」那边兰七正兴致盎然的打趣着宇文渢,她向来乐於刺痛这眼高於顶一身傲气的宇文大公子,若令其怒火中烧跺脚不已,她颇是有成就感。
宇文渢在宇文洛的搀扶下最先走出石屋,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顿令得他神气一爽,是以兰七的挑衅也就变得微乎其微了。反正怎样也不曾占过一回上风,所以保持一贯对策,沉默是金。
行动自便的都自己走出石屋,不消片刻,屋里的人便走出了一大半。
「清和兄!梅世兄!金大侠!唐门主!盛公子……」
只听得明二重遇故人连连的低低的唤出的欣喜,兰七嘴角一撇,假仙就会做戏,明明心里不见得有多高兴的。心中忽地一动,看向宇文洛,问道:「洛世兄呀,怎的不见本少那未婚人呀?」
此刻浓云散去,月华如霜,石屋与人皆染银辉。
踏出石屋重见天月的宇文洛本是一脸的爽气一团的喜气,却在兰七这一问间猛然浮现起哀色,「宁朗,他……」
「怎样?」兰七碧眸一瞬,那声音凉凉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宇文洛凝眸看她,道:「宁朗死了……」
夜风拂过,侵骨沁凉。
兰七未语未动,依是原先的淡漠模样。
「宁朗死了的话,七少会怎样?」宇文洛眼眸直视兰七。那个本是简单无忧的笨小子已因此人而尝人世酸痛,那么这个人待他又如何呢?可也有一分在意?他心痛那个笨小子,他忍不住要刺探。
「嗯?」兰七一挑眉,然后便笑了。
依是那妖邪魅笑,偏这一笑里,令得宇文洛出石屋来首次感受到冬日的森寒,刺骨的冷,切肤的痛。
「小子,你竟敢来试探本少吗?」兰七依是那淡淡的模样,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道,「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双碧眸幽如吸魂之深潭,又冷如割喉之冰剑,宇文洛不自禁的握紧手,宇文渢的胳膊被他握得生痛,他却毫无知晓,只是固执的问道:「七少会怎样?」
兰七又是一笑,笑得宇文洛如置冰窖。
「死了就死了,活着就活着,那是他自己的命。」
宇文洛打个寒颤,「七少一点也不在乎?」
「哦。」兰七模糊的应一声。
「你……怎么可以……」宇文洛心头蹭的燃起一团火。
「宁朗在这里。」一个沉沉声音传来。然后两人从石屋中走出,也是一身血斑,其中一个手中抱着一人,缓缓从阴影里走至月辉之下,露出身形面容,正是浅碧派的谢沫与宋亘,而被宋亘横抱於胸前安静得仿无一丝气息的人———却是宁朗。
谢沫与宋亘冷冷的看着兰七,可兰七却只是看着宁朗。
破烂的衣上尽是褐色的血斑,四肢软软的垂着,有血肉翻绽的伤口,看不清面容,只见唇角褐色血斑蜿蜒而下。
兰七静静的看着,面上无一丝表情。
蓦地,明二身形一动,闪电掠向屋顶,隐约剑气之声,片刻后,一道黑影无声摔落地上。
「东溟岛的人已然发现。」明二轻轻飘下,正落於兰七与谢沫、宋亘之间。「两位师兄可方便行走?宁朗的伤可要紧?」
轻轻淡淡两语却似无形的手揭去一层僵纱。
「云无涯手段虽狠,但我与师兄还藏有两成功力,我们一定会带小师弟回浅碧山的。」宋亘依然冷冷的盯住兰七。
「如此甚好。」明二目光瞟一眼宁朗,然后转头看向兰七。
当明二的目光投到兰七面上时,她恍然如梦初醒,碧眸一眨,入目的是明二从容淡定的脸。
「此处石屋皆按阵法所筑,请各位随在下走出。」明二看着兰七,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说罢便转身往前领路去。
此刻石屋里的人皆差不多走出来了,伤重者由伤轻者搀扶着,乍见月华清爽,犹置梦中,闻得明二之言,也顾不得多想,忙跟随其后。
「等等!」宇文洛蓦地又叫道。
明二止步回头,众人也看向了他。
「秋小姐她们也关在这里。」宇文洛环视四周,却只见道道石墙,不知门安何处。
所有人顿时都想起了还有其他同伴被关,不由得都看向了明二,二公子才有办法救出他们。
兰七闻言也望向明二,碧眸一眨,似笑非笑的。
也在那一刻,寒意如芒,剑光绽现,四道黑影从天而降,明二、兰七闪电跃起,半空迎向黑影,竹笛与玉扇同时划出,数声惨叫,血雨飞溅,底下仰望的众人忽觉脸上一阵温热,腥气冲鼻,才醒起是鲜血洒落,一时不知是惊是惧,全都呆立不动。
四具屍首砰的落地,然后两道身影轻飘飘落下。
「这一下可麻烦了。」兰七叹气一声。
刚才的声响定惊起了守卫这石屋群的高手,而这些人又都失了内力,要离开本已不易,又有阵法机关,看来……
移首看向明二,两人目光相遇,各自一点头。
你破阵。
我开门。
兰七飞身跃向来时路,眨眼不见踪影,而明二却在石墙前绯徊一圈,然后於一堵石墙前照之前步法移动,接着抬掌挥向一堵石墙,片刻后,石墙缓缓移动,墙内一道清柔的嗓音传来:「是二公子吗?」
显然他们刚才说的话墙内的人也有听到了。
石墙开启丈来宽的门洞,一道窍影迅速从内奔出,「是二公子吗?」
「是我。」明二迎上那道窍影,「横波小姐受苦了。」
窍影暴於月下,鬓容散淡,丽色不改,赦然是秋横波。
「二公子!」秋横波欣喜的看着明二。
「横波小姐可无恙?」明二温和一笑,「其他人如何,行动可方便?」
「还好。」秋横波柔声答一句,看着月下神清玉秀的明二,心头一片激动,无数的话语,落到最后却只是轻轻问一句,「二公子……上次可有受伤?」暴风雨中他与兰七同落海中,虽心存晓幸他必不会有事,然则此刻亲眼看他完好,才有一份真实与惊喜。
「内力受封,手脚倒还可动得。」却忽地一道嗓音盖过了秋横波的轻问,那嗓音似是多日未进水而有些沙哑,然后一个窈窕身影从阴影里走出,年华半逝风韵犹存,正是随教随轻尘,在她身后,阴暗的石屋内陆陆续续又走出许多人影。
「哥哥!」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身影扑向扶柱而立的花清和。
「扶疏!」花清和一把扶住花扶疏,眼中尽是惊喜。
「大公子!」又一道身影扑向了宇文渢,却是容月姑娘。
「容月,你等等……我大哥受伤了,别碰到他伤口啊!」宇文洛手忙脚乱的拦着容月。
「小姐。」柳陌悄步走至秋横波身旁,眼睛却瞟向了一边,见宋亘怀中抱着杳无动静的宁朗,由不得脚步便往那边移去。
「商姑娘……」金阙楼见商凭寒走出想要迎上前去,记起前事不由止步。
商凭寒看他一眼,淡淡点了一下头。
「哟,好一派认亲叙旧的感人场面!」紫影飘落,却是兰七破去阵式回来了,笑里带着讥诮。
看这一众女侠,虽都是妆容惨淡衣裳如旧,但看起来比之旁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男侠们却是要好了许多,看来这云无涯也还懂几分怜香惜玉。
「各位,此刻非说话之时,我们须得尽快离开,否则东溟岛之人便要追来了。」明二轻轻一语顿令得所有人心神一警。是啊,此刻还在险地呢。
「不是『便要追来』,而是已经来了。」兰七冷哼一声,数丈外的石屋上已许些黑影掠来。
明二自也看到了那些黑影,转首望向兰七,两人目光相交,心领神会。
「在下领路,请大家小心跟来,莫在碰触任何地方,以免引发机关。」明二叮嘱一句,人已如风行。
众人也知此刻危急,当不再多话,皆跟随明二而去。
兰七却在同一刻,身形掠起,往后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