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兰因·璧月 倾泠月 4025 字 3个月前

兰七被宇文洛的行为吓了一跳,忙往怀中的人看去,这一看,饶是她血冷心硬也是吓一大跳!宇文渢全身都是血,胸口犹插着枪尖,左肩已被砍断,腹部一个大洞,鲜血滔涌而出,地上一大片濡湿。

「你们怎么不先给他止血!」低喝一声,手下连连挥动,点穴止血,指尖触及那躯体时,心底一沉,探向脉搏,便从头凉到脚底。

「宇文……兄……」兰七轻唤一声,握掌输一丝内力过去,想替他缓一口气,却是石沉大海,手一颤,碧眸无力的看向那人。

那人整个都是血色的,却只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白得如纸,白得如雪,即算这纸雪上沾着血污,却渗不进一丝血气,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此刻却是极亮,没有往昔的冷峻倨傲,柔软的明亮的,仿似说着什么话,而他的唇确实在动,在说话。

「宇文兄,你要说什么话?」兰七俯身凑近。

「……梦……」

「宇文兄?」

「……」

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的光终於散了,终於灭了。

只有唇角微微的勾起。

头,轻轻一侧,萎落那个刚刚触及、此生唯一一次、却至死犹在的怀抱。

「宇文大哥!」容月凄厉的叫着,和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宇文渢。

「大哥!」宇文洛也扑了过去,却一把拉开容月,将兄长又推回兰七怀中,紧紧握着兄长犹存温热的手掌,脸上泪水鼻涕一起汹涌着。

容月被宇文洛一把拉开跌倒在地上,痴痴看着宇文渢惨白无息的脸,泪不断涌出,心头绞痛欲裂,全天地这一刻都死寂一片,再无生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阖目安睡的脸,莫名的,唇角一弯,一滴泪珠渗入,苦涩冰凉的,摸索着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抬手便往颈上抹去。

「叮!」兰七指尖一弹,便将长剑弹落,碧眸冷冷的看着容月,「你的命可真贱!」

说话间,脚瞬即一踢,将宇文洛踢飞丈远,玉扇一扬,便架住两柄长剑,手腕一转,长剑断为两截,抱着宇文渢弹身跃起,半空中双足连环踢出,两名东溟高手应声落地。顺手将宇文渢抛向宇文洛。「哼!本少给你报仇!」冷冷的一语,紫影已然飘远。

宇文洛接着兄长的身体,那已是一具毫无气息毫无知觉的屍身,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起来,无法承受的痛楚令得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彷佛身体的痛心中的恨可借着泪水与哭声倾泻而出。

「大哥……」

容月爬了过来,娇容惨白得无一丝生气,眼中神色木木呆呆的如一具失魂的泥娃娃。

「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

「你走开!」宇文洛把兄长往怀里抱,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嘶声哭喊着道,「我不怪你……可是你走开……现在不要碰我大哥……我不怪你……呜呜呜……可你不要碰我大哥……」将兄长越抱越紧,就怕一个疏漏便要被夺走,反反覆覆的哭喊道。

容月没有走开,却也没有再近一步,只是木森呆呆痴痴傻傻的看着,看着……彷佛矗立半世的木偶,彷佛可以一看千万年。

「容月!」

花扶疏和花清和险乱中与容月走散了,此刻好不容易杀开了一条血路冲了过来,却只见容月木然的跪坐在地上,不远处……宇文洛抱着一身鲜血的宇文渢嚎哭着。

待看清宇文渢那一身的伤与那毫无生气的面孔,花清和与花扶疏同时心头猛然一紧,一股悲楚漫开,可是……此刻焉是悲伤时刻。

「宇文世兄,我们快离开这里!」花清和走过去一把抱起宇文渢的屍身便走。

「大哥!」宇文洛慌乱伸手要抢回兄长。

「你想要这些人都白死吗!」花清和猛然一声厉喝,那眼中的悲愤之色令得宇文洛一震,不由得放手。

「快走!」花扶疏也一把扯起木然痴呆的容月。

几人刚才几步,便被三名东溟高手追上,眼见大刀砍来,花扶疏将容月往身后一护,长剑一横,正要迎击,却蓦地眼前青影一闪,然后叮叮叮的三响,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哼,刀光没了,东溟高手也倒下了,眼前唯余一道青影矗立,修长仿如孤松玉树。

「二……二公子!」几个此刻都分不清心中是惊是喜。

「去树林里。」明二丢下一句,青影晃动,人便跃向前方。

几人赶忙回身继续前跑,又行得数丈发现竟未再有敌追,待得跑到树林里,便见那里陆陆续续的已聚集了许些人,一个个血污满身,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许多人喘息后回首看去,不由惊愕又惊喜。

但见前方数丈处,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渐渐联成一线,将东溟高手阻在那边,而在这边的那些东溟高手……则只见紫影青衫仿如鬼魅出现,出手一下,便一人毙命倒下,片刻后,本还在追杀的东溟高手便死得一干二净。同时,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有那一刻真正的联结成一线,密密牢牢的仿如一道铜墙铁壁般横贯於前,任是东溟高手如何攻击,也无法突破。

这边明二、兰七环视一圈,除却那蹒跚着往树林走去的皇朝众侠,已再无东溟敌手。

「果然还是杀人痛快!」兰七冷然的看着手中玉扇,洁白的扇面上沾满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明二侧首看兰七。

那身紫衣已沾满血迹,雪玉的脸颊上溅有数点腥红,一双碧眸如浸在寒潭的星子,冰亮的渗着冷入骨髓的光芒。

移开视线,淡淡的道:「七少莫要杀得性起反害了自己。」

兰七闻言转首看他,寒星似的碧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死的人再多我们都没有感觉,若哪一日,我们其中一人死去,你我会如何?」

那轻轻一语在嘶杀中在刀哮剑鸣中显得那么的轻忽缥缈,淡不可闻。

可是兰七知道自己说了,明二也听到了。

可那一刻,他们却又如同未曾有这此语一般,兰七碧眸冰冷的望向滴血的玉扇,明二眸光空蒙如昔的越过人墙望向前方的火光,嘶杀与死亡。

你我,是欢喜庆幸?因为这世间唯一的劲敌已死去。

你我,是失落寂寞?因为这世间唯一了解的靠得最近的人已死去。

你我,是否会有悲痛忧伤?因为……

这世间,可还有能令你我悲伤之人?

…………

「住手。」

倏地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全场都听清楚,也足够震慑住所有的人。

东溟高手顿时都收拍后退,便是与兰曈、兰曨杀得难分难解的屈怀柳、万埃也立时停了手。

没了对手,明、兰两家的人自然也就收了手,兰曈、兰曨、明婴、明落迅速飞身落回明二、兰七身边。

一道墨蓝身影缓缓而出,无视满地的血腥与屍身,就那么从容不迫的踱来,然后隔着三丈之距停步,目光直直落向明二、兰七。

「你们终於来了。」平平淡淡一语,仿似是那等待已久的老友甫相逢时的一句寒暄。

在那人目光望来之时,明、兰两家的人不由同时侧退几步,只觉得那目光充满迫力,令得他们不敢挡着那人的视线。

於是那道人墙拉开了数尺,露出人墙之后并肩而立的明二、兰七。

「其实我们来了很久了,奈何云少主很不懂待客之道。」兰七笑吟吟的瞅着云无涯。

「客人也不见得有多礼貌。」云无涯目光扫向满地的屍首。

「那也是云少主先不懂做客之道的。」兰七又加一句,暗刺东溟暗算守令宫强夺「兰因璧月」。

云无涯闻言却只是淡淡一句道:「要真算起来,永远都是皇朝欠着我们的。」

「哦?」兰七碧眸闪了闪,移过目光看向明二。

云无涯也转眸望向明二,两人目光半空交会,彼此都是从容淡定,悠远静钝。

「无论谁欠谁的,此刻……」明二目光望向那些刀剑沾血的东溟高手,转而落向地上那些死去的人,「云少主要愿给人答案,让这些人能死得瞑目?」

云无涯略带倦意的目光飘过那些屍首,再移眸迎向兰七妖异的碧眸,明二空蒙遥远的目光,片刻后才道:「今夜你我都是杀人者,又何必再腥腥作态。东溟与皇朝的恩怨,又岂是一时半刻解说得清的,又岂是几句空言可解决得了的。」

「云少主之意是?」明二看着对面那个人。

「今夜再继续,也不过是再多死人,没有任何意义。」云无涯淡漠的道。

「死在本少扇下的人命中可真是贱啊。」兰七懒懒的插一句。

云无涯目光迎向兰七冰冷妖异的碧眸,淡淡开口道:「你我与他们又有何差别,他日死,或者是万箭穿心,或许在荒山乱岗,或许会屍骨无存,无论怎样不过都是一口气没了。」

兰七闻言不由一怔,对面那张尊贵英俊的面孔上有一双冷漠中略带倦意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不明白对面这个人的想法,她又似乎能理解对面那个人的灵魂。

「死去的人不再在意,可活着的人却不肯糊涂。」明二淡雅的嗓音传来。

云无涯目光扫视一圈,最后遥遥落向无方那幽深的夜色里,道:「十二月九日,南峰之顶,本少主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