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合着药味闷味的难闻气味迎面扑来。
然后,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芷兰来不及蹙眉,快步上前,
坐在床榻上的卢公公几乎要将心肺都咳了出来。芷兰扶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为他轻拍后背。
卢公公咳了许久,直至咳出一口浓痰,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疲倦又颓然地靠在被褥上,冲芷兰挤出一个笑容:“你日日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就别总惦记我了。”
内侍身体残缺,寿命本就比普通男子短一些。这一病,似掏空了卢公公聚存了多年的精力,短短几日,便显出了颓然老态。
此时这一笑,满额满面俱是皱纹。
他如同行将腐朽的木头,而眼前的芷兰,依然身形苗条,面容秀丽温雅。
卢公公心里又是欣慰,又觉分外酸楚。
“我得了空闲就来看看你。”芷兰柔声说道:“我要当差,也不能整日陪着你伺候你。你心中别不高兴才是。”
结为对食,便如世俗夫妻一般。彼此相伴,彼此照顾,生老病死皆有所依。
芷兰吩咐一声下去,门外的小太监很快送了一碗热粥来。芷兰一杓一杓喂卢公公喝下,又以丝帕为他抆拭嘴角。
看着温柔体贴如昔的芷兰,卢公公心中酸楚之意更甚。心中盘亘了多日的念头,终於吐出了口:“芷兰,你别再管我了。”
“你是太后娘娘身边最亲信得力之人,年轻貌美,前程似锦。陪在我这个病重的残缺之人身边,又是何必。”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看我了。我不怪你,也不怨你……”
话未说完,已被芷兰打断:“病中之人总会胡思乱想。你什么都别说了,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卢公公目中浑浊的老泪在闪动:“芷兰……你这又是何苦!”
“当年,是我心中仰慕你。仗着太后娘娘对我有几分倚重,我才得以和你结为对食。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情愿。”
“我比你大了二十岁,是身体残缺之人,根本算不得男人。我根本配不上你!”
“这几年,能和你时常见面说话,能得你时时温柔照顾衣食起居,我心中已经毫无遗憾了。”
“芷兰,你就走吧!以后都别再来了。”
……
深藏於心底的话说出口之后,卢公公双目泛红。
芷兰霍然站直身子,一直温柔沉静的脸庞也溢满了激动的红潮:“好,你今日既将话说开,我倒要和你说个明白。”
“当日我不情愿和你结对食,你向太后娘娘百般央求。我应了娘娘的话,和你结了对食。便将你视做一生的依靠。我比你年轻,你病了我伺候你,你死了我替你打理身后事,这都是应该的。”
“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何意?难道我芷兰在你心中,就是那等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翻脸无情之人吗?”
“你要撵我走!我偏偏不走!我就是要天天来看你,天天来伺候你!你愿不愿意都得高高兴兴地等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