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颜欢欢虽然是当局者,但她在这方面是老司机了,相比起跳过了恋爱过程的盲婚哑嫁,现代有更多机会去摸索如何爱一个人,识别什么样才是自己喜欢的,以及,对方怎么样才叫真的喜欢自己。
初恋就遇上真命天真的机率太低,是以在华夏传统里,羞於尝试的女孩子没有经验,往往会有大龄女子初恋里折戟,还被骗了个里外透的例子一一大多是因为缺乏经验,不确定怎样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虽然他骂我说我配不上他,但他还是会请我看电影跟我约会跟我上床啊。
虽然他有许多可以亲密过夜的女性朋友,但他说最喜欢的是我,跟她们只是一起睡觉没有感情。
於是怀着一颗赤子真心,任人予取予求,末了还以为这就是爱。
既然靠谱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颜欢欢亦不矫情地‘哎呀怎么可能天家无心一定是他在玩弄我感情’唠叨个把万字的心路历程,直接盖章,端亲王对她动真心了的可能性。
动了就动了,对她接下来的战略没有巨大影响,即使有,也是积极的好处。
相比起颜欢欢,坐拥一后院女人赵湛就没这么想得开了。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随井都只能在外头候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就连徐王妃试探性让丫鬟送来的补汤都被婉拒门外了一一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初中少年,回家反锁起门不让家长进来,独自面对自己波澜壮阔的心情。
干大事的人,不应该为儿女私情所动。
可再小的事,落到自己头上,那心情都不是旁人能懂的。
端亲王,一个立志要上位当皇帝的男人,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怎会如此失态?
兄弟,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是失态了?
没错,对赵湛而言,他的内在必须非常稳定,他就像一只被挖走一大瓢血肉的野兽,只有长期在安稳的环境下,才能软化硬壳,放松入睡一一里外的变动,都会挑起他的应激反应,使他急忙亮起獠牙,保卫自己。
侧妃怀上,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好事。
“随井,进来!”
赵湛心烦意乱,扬声让太监进来,来字还没说完,随井已经无声地快步走了进来,跪在他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我今天……是不是话特别多?”
随井心头一跳,又是一种奇怪的问题,他不敢抬头观察王爷,更不敢思考太久,只能如实回答:“奴婢听着,王爷今日是说得比以往多了。”
是好事,但也不至於高兴成这样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有一道烟火在心上炸开,炸出了姹紫嫣红的云朵,使他喜不自胜,接下来想象每一件事,都与她有关。他开始思索一些琐碎的,不应该由他来关心的事,生怕冲钝的她照顾不好自己。
沉默良久,久到随井心里打着鼓,轻声问道:“王爷,那件狐白裘,可还要送到侧妃娘娘那边?”
他以为他反悔了。
“我的话还要说两遍?”赵湛拢起眉,像是一切烦躁都找到了源头,他向他投去了不悦的目光,却终究没让他去领罚一一身边的人都是调教好了的,既然服从性够了,如非必要,他都不爱体罚他们。
“奴婢愚昧,王爷可要奴婢这就给侧妃送去?”
“……嗯,你去吧。”
留在这里也碍眼。
赵湛被自己的反覆无常弄得懊恼之极,他在烦心什么?有必要么?这种充满着不确定性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徐王妃怀孕的时候他也很高兴,赏了正院一圈的下人,父皇夸奖他的时候,他心情更为愉悦,也嘱咐过徐氏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缺的都说出来,能满足的都会满足她,安心养胎。
那种感觉,就像是得力的手下与自己一同完成了重要的工作,得出了让他欣慰的成果,值得嘉奖,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种胸腔被填满,激动快乐,走每一步都要飞起来的得意,到底从何而来?
想到掌灯时分,夜幕低垂,他都没想出个所以来。
而最近朝堂上发生的太多太多事,使他只能暂时放下这一件事,不然以他的性格,放任下去,他能纠结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另一边厢,颜欢欢正泡着脚,随井就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箱子过来了。
“随公公,可是王爷有事要你过来?”
小厮不能入内,只能在门外等待,於是颜欢欢听见外头沉沉的一声,纳罕问,这可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