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发泄,一半是在试探太子的节操。
太子眼里的宠溺都能溢出来了,丝毫没顾虑过那个甩脸色的下人是皇后的宫人:“待会收拾她,以后这东华宫哪个下人给你气受,都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那是你妈的宫人,你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颜欢欢痛快之余,亦有些悲哀一一都是些什么人,要是她生了这么个东西,真是恨不得塞回去换一块叉烧,好歹叉烧不论肥瘦都很美味。
突然想吃肉了。
“殿下,妾身想吃肉包。”
自是好好好都依她。
她将话绕回来:“殿下,同样的公文,怎么会突然全部都简单起来?”
“许是韩煜以往故意为难我吧。”
“莫不是……为了讨好殿下,只将简单的呈上?”颜欢欢叹息,装作没想到深处:“虽然这是一片好意,但万一错过了重要的消息,越过殿下去办,恐怕也不太恰当。不过殿下这么信任的人,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吧!”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因为情绪问题,除了腹部显怀外,她虽然尽量保持均衡饮食,但一直胖不起来,脸也小小的,美貌依旧。
漂亮的人一靥一笑,能让太子出神地看上许久。
这时,他不但没有怀疑颜欢欢,反而立马顺着她递上的梯子想下去,须臾,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一半忐忑,一半欣喜。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紧皱的眉心,微凉的指尖轻轻一碰,他回过神来,左手往额头上摸,入目就是即使保持着距离,眉眼依然带着关切的欢欢。
“……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思虑再三,太子还是决定不将自己思考出来的,复杂而肮脏的事情告诉她。
“没事就好。”
颜欢欢没有往深问下去,可是该懂的,都懂了,自然不需要再煞风景地多说。
她沉默了下来,太子不是端亲王,不需要没完没了的带动气氛,他更需要空间来发挥想象力,由她来配合他。不愧是互相压迫着长大的孩子,性格走了两个极端。
“是了,你不是说那个谁……”太子就没将人名往心里去:“伏姑姑?给你气受么,你在这等着,我给你出气去。”
东华宫,他熟得跟自己地儿似的,哪些是母后心腹,和母后关系好,他了如指掌。
这个伏姑姑,不是母后跟前最得脸的,他说一句顶撞了自己,想要责罚,让小太监跟母后通传一句的事。
这么一来,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别让自己没空的时候,东华宫的下人都敢给欢欢脸色看了。
於是,不出一息间,人就押来了。
太子随身太监怕伏姑姑不服,闹得面子不好看,将人叫来的时候已经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虽然很瞧不上颜侧妃这种女人,伏姑姑也不过是代皇后不平罢了,主子要责怪下来,她断无反抗念头,只是梗着脖子,膝盖却没梗着,在太子面前跪得利落。
“你想怎么惩治她?”
他压根没将人放在眼中,颜欢欢见人来了,跪也跪了,神色平淡。
“容妾身想一想。”
她思索的时候,太子也是好耐性,在旁边捣鼓着精致的小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刚住进东华宫时,她不明白为何要被端着张臭脸对待,那鄙夷目光,至今难忘。
伏姑姑跪在下首,没什么表情,低眉垂眼的,终於有个下人样了。
“倒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提醒我,”
美艳的脸上无悲无喜,就连一点复仇打脸的快感都没有,颜欢欢平静得就像,她所做的事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常而已,出於生理需求,别无他法。
她的确很冷静,以为能够从中得到些许快意,到头来却真切地提醒了她一点。
这个世代,对女人太不友善。
不但男性如此,同性亦然,或是更甚一一以前,徐王妃和她是竞争关系,可以理解,但伏姑姑这个和她完全没有利害关系的人,也能因为她‘品性’不好,不够‘德’,面露鄙夷,估计也恨不得将她浸猪笼。
只要她稍有不慎,这些人就会付诸行动。
颜欢欢回过神来。
“你看不起我?”
“奴婢不敢。”
瓮声瓮气的,甩脸给谁看?太子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听得心上人轻快的笑声。难得她笑得这么开心,不解地看向她,立时被迷晕了一一小姐姐笑得真好看!
“有脾气是吧?”
颜欢欢抚掌而笑:“难得是个忠奴,可你就是恨透了我,觉得我下贱下作也没用,我让你跪,你现在还得跪在我面前,听我训话。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个不够血性,有脾气的人,我很欣赏你……”
欣赏归欣赏。
她转头:“殿下,宫里的习惯,是赏十下棍子是吧?”
“你爱打多少下就多少,别打死了就是。”
他无所谓。
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暗忖,不愧是殿下看中的女人,这脾性和殿下真有三分像,想起上回总管挨的一顿抽,不也是因为‘说得有理,可是这话殿下不爱听’么!
伏姑姑铁青着脸,却没分辩,也没求饶,干脆的领了罚退下。
颜欢欢一手支着下巴,久久不作声。
这还是她穿越过来后,头一回体罚下人一一虽然她清楚丫鬟奴婢和主子的身份分别,但无论是心里还是态度,从来没有像太子那般不将她们当人看,檀纹秋芸得她尊重,但只见过几面的粗使丫鬟,她顶多无视,即便不小心冲撞了她,也不曾被她说过重话,反倒檀纹私底下会训一顿她们,让犯了错的丫鬟重新学一遍规矩。
掌握他人的生杀大权,她却不觉得兴奋,反而更切身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死,同样掌握在更高位的人手里。
“怎么了,还是不高兴吗?”
太子只关心她的哀乐。
颜欢欢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怎么会,妾身非常高兴。”
让蔑视自己的人遭受苦难,当然愉快了。
她的笑容冷冷的,欢喜得有些残酷,艳光不减,更是迷得太子生活不能自理,暗忖要是责罚一个下人能讨得她这般笑容,那就是再送十个来供她取乐,也是值得的。
惟有在想到母后时,那股被反对,被不认同的憋闷感驱之不散。
太子开始急於证明自己,却弄巧反拙,以往能和稀泥过去,由智囊代劳的事情,现在殿下坚持亲自过目。效率拖低了不说,为了保证不出大纰漏,韩煜只能将殿下批过的公文再过滤一遍,这当中能够利用的空隙太多,颜欢欢的发泄,却无意中助就了端亲王一把。
现在光是应付太子,底下的人都已经焦头烂额了。
经颜欢欢提点,太子一查之下,果然发现有大量没呈到自己面上来的公文,当即勃然大怒,要不是左相赶来救火,恐怕杀了韩煜的心都有。可是左相的及时赶到,更是证实了二人的关系极好一一韩煜是左相的学生,太子是一直知道的,只是没放在心上,这下子所有事情都用同一个角度去看,变得不再单纯。
所有善意,都在积埋下的多疑不满面前变成了别有用心的恶意。
太子恍然发现,自己想掌实权,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惟一可信的靠山,父皇又病糊涂了,每日神智清明的时刻不多,而太子心里也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问题。
端亲王胡里胡涂的,还在斟酌摊牌的时机,太子就将自己为左膀右臂推开,闹起了内哄。
……难道是故意演出来的?
多疑的端亲王一边利用着这空隙渗透,一边防备着太子并不存在的后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