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你将她召回来了,老二家,你也好生对她,姑娘家年纪大了总归要嫁人,她是你身上落下来一块肉,你真跟她好好说了,难道她还会跟你计较?姑娘家嫁了出去,往后还能不惦记着娘家?你就跟她赌这口气干什么,没得让村里人瞧了笑话!”林氏一句话说得,崔世福夫妻都跟着将头垂了下去。崔世福心里还有些不情愿,犹豫了一下,没有张嘴,可林氏哪里还有不明白他,只是看着杨氏道:老二家,薇儿回屋里来了,你也别惦记着她手里东西,那房子事儿,你也不要再提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她哪里还能屋里留得到几年?我瞧着薇儿那孩子能干,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你瞧瞧,如今搬出去几年了,也不是没回屋里要过一次东西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往后嫁出去了,人家还不是说你这丈平娘教得好?”
“可是娘,那房子到底是当初祖宗留下来,还是咱们崔家,那可是咱们花了一百铜钱买下来,怎么能就给了她?她往后是要出嫁,姓了别人家姓,崔家地,如何能落到她手上?”杨氏虽然被林氏一句话说得心里舒坦,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连忙就开口道,一旁王氏听她这样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崔世福本来都要被他娘说动了,这会儿一听到杨氏话,忍不住便冷笑:还好意思提崔家地呢,那一百钱薇儿可是给你了。往后那地可不是你。还想去惦记着。我瞧薇儿搬出去就是没错,这事儿谁也别提了!”崔世福说完,站起身来,气冲冲便出了堂屋。林氏心里叹了口气,瞪了这个二儿媳妇一眼,这才冲大儿子使了个眼色,崔世财忙就追着兄弟出去了,显然是要劝说他。崔敬怀几个堂兄弟俱都出去了,只留了杨氏等妇人下来,林氏这才拉了根凳子杨氏面前坐下了身:
“以往瞧着你是个聪明得怪,如今看来倒是高看了你了。”林氏一边叹了口气,见杨氏有些不服样子,又接着道:薇儿到底是个姑娘家,姑娘家就是要出嫁,还没听说哪个姑娘家嫁了人还留娘家住着不走,她往后一旦出嫁,这房子你让她把钥匙给出来让你用用。时间长了,你好好哄着她一些。不要像以前一般做事让她心寒了,薇儿心也不是石头疙瘩,她那房子又不能时常住着,不给崔家还能给谁”
这一句话说得杨氏顿时面色便是一动,面色倒跟着软化了起来。几人这边商议着,那头绍氏心里一动,本能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连忙凑了上前道:亲家母,若是咱们家寿哥儿有机会能娶到薇儿,这房子,咱们不要。求亲家母可怜可怜咱们寿哥儿吧!”
若是换了平常,杨氏必定要喝斥她一回,自上回因为绍氏手脚不干净惹了王宝学娘刘氏不之后,杨氏心里对这个亲家便厌烦得很,若不是这回是自己儿子崔敬忠买了官儿,崔敬忠又是绍氏女婿,她恐怕也不会让绍氏母子进门来。这会儿她一听到绍氏话,心里本能就觉得有些不舒坦,但那一句不要房子却是令杨氏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儿打了个转,
后却淡淡说道:这事儿往后再提,薇儿现年纪还小呢。”
几人商议了一阵,那头崔世福回来时已经被崔世财劝得消了气儿,一家人吃完饭,孔鹏寿便安顿着去了崔世财家里休息,绍氏这个手脚不干净杨氏现可不敢将她往别人家里安排,索性让她自个儿住到孔氏那边,由她母女二人折腾,崔敬忠平日不家里住,反正孔氏房里东西也是她自个儿,绍氏爱摸便摸,若是孔氏愿补贴着娘家,她拦也拦不住,而崔敬忠那儿则让他回自己原来住屋子,崔佑祖年纪还小,便跟着王氏等人将就睡上一晚。原本以为这样安排崔敬忠一准儿不会同意,谁料几人洗完脸和手,杨氏这样一说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则是崔敬忠竟然答应了下来。
孔氏母女洗了脸和脚回了屋里,那头崔敬忠便自个儿收拾着进了屋,杨氏深恐儿子晚上没吃好,便干脆去厨房又煮了几个鸡蛋剥了壳放了些糖,搅圴了给崔敬忠端去。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崔敬忠却仍还拿着一本书坐油灯前,杨氏见他这个时辰还看书,不由有些心疼,连忙上前搁了碗便道:二郎,天色都这么晚了,仔细眼睛,你还是吃了东西睡了,明儿再起来看吧,这书哪里有读得完。”她一边念着,崔敬忠眼里便闪过一道不耐之意,顿时便放了书本桌上,一边看了那蛋一眼,眉头便皱了皱:娘,这蛋煮了有什么好吃,我不吃了,倒是有一件事儿,我想跟娘您说一声儿!”
听他嫌弃着这蛋不好吃,杨氏原本是想要端下去再给他重做,一听到他有事跟自己说,连忙又停了下来。崔敬忠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来,一边起身将椅子搬了搬,扶了杨氏坐下去。杨氏见他这模样,有顿时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你坐,我再搬根凳子就是了!”一边说着,杨氏一边起了身,出去不多时果然搬了根凳子回来坐下了。
崔敬忠也不再勉强她,一边坐定了,一边看着杨氏便道:娘,这趟其实买官儿,我并没有买成。”
“什么?”杨氏原本还当儿子要说什么让自己跟他进县里享福话,她舍不得屋里这一大家子,连如何拒绝他话都已经想好了,还没回答,谁料崔敬忠竟然跟她说了这样一些话出来,顿时吓得杨氏险些从凳子上滚落了下去。不过是些许小事,而杨氏却如此失态,崔敬忠顿时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便倒背着双手原地走了几步,一边沉声道:娘,那典史虽然无品级,可也是正经享受朝廷俸禄官儿,这五两银子,如何能打发得了别人?这点儿银子,连给县老爷塞牙逢都不够!我如何能见着县太爷面儿?光是打点县中各处,恐怕便要十两银子以上,别说还要再谋个典史职位了!”
一听说还要十两银子,杨氏顿时便傻了眼儿,半晌看着崔敬忠说不出话来。那头崔敬忠也不管杨氏表情如何,一旦开头事儿说出来了,他顿时便觉得后头话接着说就要顺得多了,他一边亲自拉了杨氏起身,重坐自己刚刚位置上,自己则是一撩衣摆便跪了下去,仰头道:娘,娘,家里情况,儿子也知道,是拿不出十两银子了,而爹年纪又大了,大哥现有了佑祖,也不能时常总顾着我,我心里都清楚。”他这些话说得条理分明而又情理,杨氏顿时便感动了,一边拍了拍他手,一边要拉他起身来,感动道:我就晓得你是个明事,也怪我没有瞧错你,你还不赶紧起来,地上凉着哩,你身体又弱,要是被过了寒气,往后膝盖可是要疼。”
杨氏还唠唠叨叨,崔敬忠顿时眼中闪过不耐之色,连忙又捉了杨氏手道:娘,可是儿子读书多年,不愿意轻易失去这个机会。往后若是没人引荐,儿子就是捧着银子都找不到这样好门路,往后若是我有了个一官半职,我便能好好孝顺你跟爹,到时请了小丫头来侍候着您,让您跟那些县城里老夫人似,再不让您做活儿……”崔敬忠读书不成,但一张嘴皮子倒也利索,杨氏被他哄得眼中湿润,只不住撩了衣摆便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