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早上起来便出去打了些猪草,这会儿回房便躺下了,隔壁杨氏怒骂声传了过来时,她连身也不愿意起,只是躺床上回嘴:娘,煮饭事儿可不归我管,是弟妹干哩,她这会儿不家吗?莫不是又偷了屋里东西,去给她弟弟请大夫了吧!”本来王氏这话只是随便说出口,但杨氏一听却确实是这样理儿,孔氏爱摸东西有前科不是头一回了,若是她再摸了屋里东西去请大夫,难道真要将崔家逼死不成?杨氏一想到这儿,顿时便躺不住了,连忙吩咐了王氏起身去村里游大夫处瞧瞧,自个儿则是认命去了厨房。
而崔薇还为着杨氏到现竟然还想作主了自己一生感到气愤无比,明明早之前给了三两银子时双方便已经算是两清了,这样三两银子买她当时自己已经是足够了,就算是大户人家挑小丫头,也就差不多是这个价钱而已,杨氏收了银子到现竟然想反悔,当初不死心险些拆了她房子也就算了,后来她看崔世福份儿上也没有再找杨氏麻烦,没料到杨氏到现竟然还打着这样主意,不知道她怎么说得出口!
一想到这些,崔薇便心里跟堵着一口气般,连着好几日都没有睡踏实。一早上刚起来将羊奶给挤了,还没来得及倒进锅里煮,院里背黑便叫了起来,外头传来细细敲门声,若不是狗叫得厉害,恐怕她也是没听到。崔敬平一大早便出去割草了。眼见着天色要冷了下来。若不是趁着这段时间多割些草晒着。到了天冷时羊便没有草吃。因此这些天崔敬平几乎很少时间落屋,家里只得崔薇一个人,听到这敲门声时,崔薇顿时便将羊奶提进厨房里了,又洗过手,也没招呼黑背,便去将门打开了。
门外孔氏满脸惶恐不安之色,正搓着双手。低垂着头双腿轻轻颤抖着,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时,孔氏像是受了惊吓鹿子般,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含着泪光,颤巍巍站门口外,看到崔薇时,下意识眼睛就往四处望了望,这才想往门里挤。
可自杨氏说了想将自己嫁人事儿之后,崔薇对隔壁人便没了好印象。一看到孔氏动作,她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双手拉着门就要关上,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四妹妹,你听我说。”孔氏深怕她一下子真将门给关上了,手便重重撑门框上,一边看着她,一边哀求道:四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命吧,我求求你了!”孔氏一说完,眼泪便滚落出眼眶来,一边就跪了下去。崔薇不耐与她这样哭哭啼啼且又跪又拜模样多说话了,她也知道孔氏那个弟弟身体弱得很,那边咳着,偶尔自己站院子外都能听得到,这会儿看孔氏神色,以及听她说话,像是那孔家身体不好得很了般,崔薇双手抓着门框,定定盯着孔氏,一边就平静道:我不是大夫,我这儿也没有药,二嫂,你求错人了,不应该这儿找我,而是应该想办法筹了银子去找大夫才是!”
“不是!”孔氏头拚命摇了起来,
那眼泪珠子随着她摇头动作便四处飞溅,孔氏一边哭得悲切,却又像深怕被人瞧见一般,伸手捂了嘴强忍着呜咽声,这才哽咽道:四妹妹,我知道你是个菩萨一样人儿,我只得这么一个弟弟,我们孔家只得他一脉单传,若他出了事儿,我娘以后可怎么办,四妹妹,我求求你行行好,救我弟弟一回。”孔氏一边说着,一边跪地上便挪了几步,手紧紧撰着崔薇裙摆,一边哭得又伤心了起来。
“我没法子救你弟弟,也不是菩萨,二嫂若真信这些,不如买了纸钱去烧了,求祖宗保佑吧。”崔薇后退了一步,一边伸手将自己裙子从孔氏手里抽了出来,一边就摇了摇头,下一刻便想将门关上,而孔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不像她平日一般胆小了,一伸头便将脑袋夹进了门框里,一副死也不肯离开模样,脸上哭得悲切,眼里哀伤浓得像是要化了开来一般,看她这模样,像是孔鹏寿真出了什么事儿了,崔薇心里虽然对杨氏不大痛,但到底人命关天,想了想只当孔氏没有银子找大夫,干脆从怀里摸了十来文铜钱出来递到孔氏手上:
“二嫂,我能帮你只有这么多,你若是钱不够,再想想法子就是。”这十来文钱也够请大夫了,但吃药事儿当然还得孔氏自然想办法,崔薇知道财不露白道理,她深怕自己一拿钱多了,又引来杨氏等人觊觎,再加上孔氏可是崔敬忠妻子,崔薇哪里敢她面前露出多钱财来,否则崔敬忠恐怕要再不死心又出什么歪主意了!
谁料孔氏一接过铜钱,便伸手死死捏住,那手掌因为用力,而指关节都凸了出来,一边仰着头看崔薇,一边道:妹妹,我弟弟不大好了,请大夫不成,我求求妹妹行行好,我弟弟现只能听天由命,妹妹若是能冲喜到我们孔家,我,我,我下辈子愿做猪做马来感谢你!”她说完,一手捏着铜板,一边额头便不住碰地上,竟然叩起了响头来。
崔薇开始时还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听清了孔氏话之后,她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怒火来,恨不能将孔氏手里铜钱全部抢回来!一个个竟然现都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杨氏想着要将她给嫁出去,而现孔氏竟然还不死心,居然要让自己去冲喜!孔鹏寿是谁,她自己都知道孔鹏寿要死了,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嫁到孔家去,而且冲喜人一般都是被人瞧不起,冲得好了摊上一个病秧子养他一辈子。冲得不好了便被背上一个克夫名头。人人喊打!
而这喜哪里是这么好冲。别说崔薇根本没想过要嫁到孔家,也根本不喜欢那孔鹏寿,就算是她愿意嫁人,也绝对不会愿意以冲喜这么卑微方式嫁过去!崔薇听了孔氏这话,气得浑身哆嗦,之前对杨氏怨气这会儿孔氏又让她嫁人时,一并全涌了出来,指着孔氏便怒声道:出去!你给我走开。再我门口趴着,我可对你不客气了!”这会儿她气愤之下,竟然连二嫂也不肯喊了。
孔氏也知道自己话有些突兀了,一般冲喜人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可是她没法子了,她家里就只得这么一个弟弟,父亲早早儿便没了,如今孔家只得孔鹏寿这么一滴血脉,若是他也出了意外,却没留下子嗣。那孔家便是绝了后断了根了,她怎么能忍心!孔氏一边撩着衣摆。一边儿抆了抆眼睛,又重重叩了地上,嘴里只说着让崔薇行行好。她叩头力气也不小,每一下都撞得‘呯’一声,不多时地上便留了一些血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