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大年三十夜，崔薇准备烧些水来将澡洗了，照理来说明儿是不能洗澡用水，此时人讲究若是大年初一便将水倒出去，便如同将财也倒出去般，这个习俗虽然没什么讲究，但尊守一下这个习俗便如同感受一下过年气氛般，崔薇自然乐得照做，何况今天做烤羊，她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油烟味儿，这会儿不洗哪里睡得着，几人忙收拾着忍了寒冷将澡洗过了，忙了一整天，崔薇这才没能忍得住，爬上被窝便闭了眼睛。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隔壁崔家里一早便热闹了起来，崔薇一早起来将昨儿晚上提前舀起来一些羊肉汤煮上了，又洗了两个萝卜切了放进去，厨房里不多时便冒出一股香味儿来，还没吃早饭，那头聂明便过来了。

她果然是像昨儿她自个儿所说是给崔薇送人过来，只是话语间却像是崔薇打着什么阴谋诡计一般，但到底聂明心中还是昨儿被聂秋染一句话说得心中害怕了，并没怎么敢惹她，嘴上说了几句换了自个儿心中痛之后，就将又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罗石头给丢下走了。

崔敬平端了个碗坐一边拿了青盐漱口，一边盯着这边看，罗石头打着赤脚，昨儿给他换上衣裳这会儿早就不见了，崔薇看他冷着一张脸样子，不由上前摸了摸他额头。这一次罗石头并没有再躲开，任由她将自己额头给摸了摸。这才咬了咬嘴唇，低了头眼中露出阴狠之意，小声道:“崔姐姐，你给我衣裳，被人抢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吸了吸鼻子，虽然高热是褪了些，但显然感冒并没有全好。

幸亏额头倒不像昨儿一般烫了，崔薇叹了口气。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一边摸了摸他脑袋，罗石头今年也不知道几岁，可身高却只到自己胸口而已，身上瘦得恐怕崔薇都能一手将他拧得起来，跟猴子似。身上穿衣裳破破旧旧，足下光着赤脚，露出几丝赤红痕迹来。崔薇皱了皱眉头，叹息了一声，摸了摸他脑袋:“不怕，我三哥那儿还有好多他小时穿衣裳。你先将就穿着，我先烧些水。你把身上抆抆，明儿再洗个澡。”崔薇温声安抚了他几句，这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低垂着头，又跟崔敬平打了声招呼，那头崔敬平非吐了嘴里青盐沫儿，皱着脸喝了水漱干净了口。这才取了搭肩上帕子抆了抆嘴，冲着罗石头便笑:

“罗家兄弟。跟我过来，我带你去选几身衣裳先换了，好歹今儿也是大年初一，我妹妹那儿还有些糖呢，等会儿我给你抓一些！”崔敬平说完，没得到罗石头回应，本来他也不是个沉得住气性子，干脆伸手拉了他胳膊便朝屋里走。罗石头脚死死钉地上，十个脚趾头都卷缩了起来，像吸盘紧紧吸地上一般，回头还看了崔薇一眼，直到崔薇冲他点了点头，温和朝他摆了摆手，罗石头这才挪了脚步，跟了崔敬平身后。

聂秋染冷眼捧了书站门边，也没与罗石头打招呼，直到他进了屋里，聂秋染这才朝崔薇走了过来，

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你倒是个好心，还真留他住下来了?”说话时语气里露出一分感叹来，崔薇白了他一眼，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了聂秋染手，一边朝厨房走:“不是你让他过来玩耍几天么，如今又来说我。”聂秋染这人真是奇怪，昨儿明明是他找罗家要人，如今表现得冷淡也是他，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打了水给罗石头提进去让他抆洗了一下脸和手，等到罗石头换了身衣裳出来时，小孩儿本来面目便露了出来，样貌倒是颇为眉清目秀，只是眼神有些阴沉，看上去不像是个小孩子，只有见到崔薇时他眼中才露出几分笑意来，罗石头话并不多，崔薇给他端了些糕点让他自个儿吃着，本来自已回厨房做午饭，谁料崔敬平也跟了后头进来，一边帮着生火，一边看着崔薇满脸神秘道:“妹妹，我觉得罗石头像是被打过了。”

崔薇听完这话，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崔敬平却只当她不信自己，连忙放大了些音量:“真，他身上全是伤！我瞧着都替他疼，这手劲儿可比聂二挨揍之后看起来吓人得多了。”他说到这儿，末了又叹息了一句:“聂夫子打聂二时我以为够狠了，没料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我认为聂夫子该向人家取些经了。若聂二也像这样被打一回，我保管他以后再也不敢想羊事儿了！”明明一开始说了要让崔薇原谅聂秋文是他，可如今崔薇真不跟聂秋文计较了，崔敬平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近聂秋染正教着他念些书，这会儿字便乱用这儿，听得崔薇忍不住想笑，心里却是想起罗石头事情来。

本来想吃过午饭再问这孩子身上伤口事儿，谁料刚刚才将米饭给沥起来，还没放进蒸子里蒸上，隔壁崔家却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吵闹喧哗声。开始时还有些小，听不大清楚，可渐渐声音便跟着大了起来，杨氏惊呼声音传了过来:“杀千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今儿初一，按照往年习俗，崔家本来是应该到崔世财家里吃饭，可这会儿杨氏哭闹声停歇之后，就连崔世福声音也跟着吼了起来，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听起来人声不像是只有几人模样，崔敬平正屋里陪罗石头玩耍，这会儿听到嗓声顿时忙跟着聂秋染便朝厨房里跑了过来，崔薇也顾不得再将半生饭赶进蒸笼里头，慌忙拍了拍身上柴灰站起身来，刚刚听声音像是崔世福跟人打起来了，若只是杨氏她当然不愿意去管那个闲事，可这会儿一听到崔世福声音崔薇却是有些担忧了，忙冲聂秋染等人道:“聂大哥，我们去隔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