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染坐了下来,先给聂夫子两人请了安,看了有些心虚孙氏一眼,这才与聂夫子道:“爹,我听说聂晴现正说亲,已经定了是凤鸣村陈家吧?”他一开口,聂夫子眉头便皱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将碗‘嘭’一声放回到了桌子上,冷冰冰望了孙氏一眼,这才缓和了下脸色与聂秋染道:“染哥儿,你现正要紧事是认真读书,以盼两年后春闱能中个进士才是正理,这些妇人间事,你也少管为妙,若是有人不懂事来分了你心,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不论是谁,要是误了你仕途,我不会饶了她!”
一句话说得孙氏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屋里死一般寂静。聂秋文刚从屋里出来,见到这情景便又要往屋里钻,聂夫子这会儿正是气头上,他怀疑孙氏拿这些锁琐事儿去找聂秋染了,心里是又惊又怒,觉得这妇道人家不堪大用,只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般小事,眼皮子浅,心里正是怒气蓬勃之时,一看到聂秋文这副不中用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将手拍桌子上,‘嘭’一声脆响,力道大得让那摆放桌子上碗都跳了两下。
“你给我站住!”聂夫子铁青着脸朝聂秋文喝了一声,直吓得聂秋文打了个哆嗦,弯腰驼背走了过来,心里对聂夫子本能惧怕让聂秋文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了,聂夫子看他这模样,心中是来气,四处望着便要找戒尺。聂秋文吓得胆颤心惊,忙哀求似抬头看了孙氏一眼,那头孙氏虽然害怕,但见儿子这模样却是怜惜。忙硬着头皮开口道:
“夫君,大郎两人过来得早了些,正好遇着吃早饭,有什么事,不如先吃了再说吧。”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朝崔薇使眼色,让她帮着说话。聂秋文目光也随着孙氏示意朝崔薇看了过来,满眼哀求样子冲崔薇拱了拱手。
聂二好歹也算是崔敬平发小,崔薇就算不看孙氏面上,至少也要给崔敬平几分颜面。因此想了想拉了聂秋染袖子,与聂秋文求情道:“公公,聂晴事儿我听婆婆说了。因此今儿才拉着夫君想过来问问……”她话没说完,孙氏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妇人家事儿,你就不要总让男人来操心,大郎是要读书。”
虽然早知道孙氏性情。但听她明明是求自己帮忙说话,可立即便将事儿赖自己头上倒打一耙仍是令崔薇眼角不断抽搐了半晌。幸亏聂夫子是早已经知道孙氏耍把戏,这会儿看聂秋染份儿上,好歹忍下了一口气,看着聂秋文冷笑了一声,索性也懒得去管了。
这个儿子一直被养妇人之手。被教得丝毫男儿气也没有,如今起来得晚便不提了,连承担勇气也无。到现年纪不小了,与他同岁崔敬平几人都知道不再玩耍而各自奔前程,王家那小子现都已经开始读书了,唯有他还游手好闲,只知贪图玩耍。也不知他要闹到什么时候!聂夫子一想到这儿,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厌烦之感来。想到往后聂秋文一事无成,若是以后聂秋染有了些出息,
恐怕同还得靠他提携才是,兄弟间若能好好帮衬也不错,但孙氏现眼皮子浅,只知一味偏心,恐怕她后悔日子还后头。
“既然知道这样事儿不是该他管,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没事儿总往他那边跑,若是你一天到晚闲得很了,总觉得脚痒呆不住,我姨母那边上回捎信过来,说她身体近不好得很,让你再去侍候着。”聂夫子冷冷望了孙氏一眼,只这样一说便吓得孙氏低垂着头,不敢再开口了。
聂秋文也不敢出声,悄悄摸摸坐到桌子上,屋里聂秋染正说着要给聂晴添些妆事儿,外头聂晴端了碗,咬着嘴唇眼里露出挣扎之色来,半晌之后才像下了决心一般,深呼了一口气。
“既然娘现已经下了决心,待过了聘礼之后,我便让薇儿给准备一些床被,再让人打两个柜子,给聂晴做嫁妆。”聂秋染脸上露出笑意来,满脸温文尔雅,根本没人能从他脸上瞧出他心底想法来。孙氏一听自己只收聘礼而不管嫁妆事儿,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事不宜冲,深恐过两天聂秋染便反悔了,因此听他这样一说,连忙便欢喜道:“那感情好,你们是个有出息,帮着弟妹一些也是正理,既然这样,我等下吃了饭便去找村里媒人,将这婚事给应了下来,早些订着,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堆笑,恨不能连饭也不吃了,立即便将事情给说准了才好。
聂夫子不置可否,这些事儿他不耐烦去多管,不过既然儿子自愿给聂晴出嫁妆,兄妹和睦,往后对聂秋染名声是好事,因此他也不反对着,只是以为这事儿是崔薇主意,不由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脸嘉奖之色,倒是看得崔薇有些莫名其妙。
几人商议定了,聂晴端了碗筷进来,也没人再提这事儿了,聂晴欲言又止看了崔薇一眼,这才怯生生将碗筷给放了她面前,几人吃罢了饭,崔薇也只象征性沾了沾筷子,见聂秋染将筷子搁下了,忙松了口气,也跟着将筷子搁了下来。聂家饭菜美不美味倒其次,不过这吃饭气氛倒是压抑得很,聂夫子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聂家人又都怕他,因此吃个饭让人也心中沉默,再美味儿饭菜若是没了胃口也食不下咽,何况上回聂晴吐口水事儿还崔薇心里生了阴影,这会儿一想到便有种想作呕冲动,自然是吃不了多少。
聂秋染将她神情看眼里,吃完饭便与聂夫子告辞了,孙氏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而聂夫子倒是拉了聂秋染考较了一番功课,又给他叮嘱了好几回,让他不要分了心以致两年后对科考不利,恨不能让儿子只呆自己眼皮底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才挥手让二人离开了。
崔薇一出门便拿帕子面门前挥了挥,如今正是初春天气,河里冷得都结冰了,可聂家呆不了多久,她却只觉得浑身都是汗,聂秋染拿帕子替她抆了抆额头,想了想又摸了摸她脖子,感觉没有多少汗水,至少汗水没将衣裳湿透,他才松了口气,拉了崔薇便回家。早饭两人都没吃饱,崔薇这会儿肚子饿了,想了想自己昨晚上还发了面,干脆准备回去揉了做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