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来了身边的官差,与他低语了几句,那人便退下了身去。聂秋染看得一清二楚,可却故意装作没瞧见,反正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直接跟皇帝对话,有人通风报信正好省了他不少的事情。
大理寺卿一旦找人通风报信儿了,自然便不着急做决定,只要将人给稳住便成,因此对陆劲的冷脸也不以为意,反倒笑呵呵道:“陆大人乃与本官同朝为官,该说有同僚之谊,状元郎如今虽说未封官职,但想必往后前途似锦,又何必将事情看得如此严重,不若坐下来,慢慢喝杯茶,有话好好说,可否?”
“那可不行!”崔薇在后堂大喝了一声,声音清脆:“妾身原是聂家明媒正娶的,若是依大人此言,莫非是认为糟糠之妻,便该下堂?”崔薇所说的,是此时有一出戏,与前世时她曾听过的陈世美与秦香莲有关,都是书生在中了状元之后忘恩负义,休妻另娶的事儿。而这其中特别的是,大庆朝中曾有一位太后看完此戏后说了一句话,那便是: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本来是崔薇上一世的历史中某位古人曾说过的,但这个时空与自己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因此自然说此话的,便又换了人。
这句话在此时还颇为有名,崔薇这会儿拿此话来堵了大理寺卿的嘴,顿时令他说不出话来。
“妾身原是聂家所聘,且又替聂家养下儿女,并未犯了七出之条。若此事当真是皇上亲口所说,要使妾身下台而替顾氏让路,妾身心中不甘。但妾身想来皇上乃是何等人物,九五至尊。又如何会来管妾身闲事,恐怕是那顾氏看中妾身夫君美色,心生思慕,故意胆大包天抬出皇上名号。想借此将妾身吓走吧?虽说天威浩荡,但妾身心中实在不服,便是为了皇上口谕,退让也罢,可偏偏还有一双儿女,可不敢使他们背上污名!”
崔薇嘴舌伶俐,也没有害怕公堂之心,三两下便将事情说了一道,虽说口里讲着害怕天恩浩荡。但实则话里行间都说着皇帝欺人太甚。大理寺卿听得额头冷汗刷刷的流。有些同情的看着聂秋染,也不知道他哪儿招来的女人,敢公然上堂告人强抢其夫便罢了。而且还敢如此胆大包天,三言两语的提到皇上。若真让她这样说出去。恐怕被人听到,皇上最在乎的名声得被人背地里腹议。
聂秋染听到那一句顾宁溪觊觎自己美色时,险些喷了出来。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哪儿来的美色?那是形容女人的话!死丫头张嘴便胡说,偏偏此时众人在场,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理寺卿等人嘴角不住抽动的样子,也跟着眉头跳了起来。
“聂状元……”大理寺卿小声喊了一句,本来这事儿私底下了了就罢,何必还要闹到公堂上来人尽皆知。就是到时自己脱不了身要受人连累,但聂秋染自己也得被人笑话,而崔薇一个嫉妇恶名是跑不了的,两败俱伤,这又是何苦?
本来大理寺卿觉得自己已经为了息事宁人声音够小了,可谁料他刚一开口,聂秋染便冲他轻‘嘘’了一声,满脸忐忑之色:“还请大人小声一些,内子这会儿不宜再激怒她,否则……”聂秋染说到这儿,嘴角抽了抽。他腰间上好些青紫,崔薇可不是好惹的,开始看着这小丫头乖巧,没料到这会儿竟然露出她凶残一面,聂秋染泪流满面,在大理寺卿看来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竟然一脸疼痛之色。
大理寺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就已经够小声了,聂秋染竟然声音比他还小,看他这模样,明显是畏妻如虎。在此时惧内的也不是没有,三五百人里总得有那么几个奇葩,会对媳妇儿又怕又惧,可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需要借助岳家封荫,好往上爬才会对妻子多有忍耐。聂秋染自己虽然出身比起京中许多人并不显赫,但他乃是秀才之子,可以说也是书香门第,在一些乡下地方,秀才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了,而崔薇因当初罗玄之故,谁不知道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若不是因为她运气好,当初早早儿的就跟聂秋染成了婚,如今还指不定嫁到哪里去呢。
若是当初聂秋染惧内倒也罢了,毕竟当初有罗玄那么一个煞神在,那煞星谁看了他不躲得远远儿的,谁都怕,他对崔薇的维护众人都看在眼里,聂秋染让妻子几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如今罗玄都被皇上弄出京中了,这完全是明褒暗贬,往后什么时候回京都不知道,他还在怕什么?大理寺卿满脸鄙视的看了聂秋染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一眼,一旁陆劲同为男人也看不上聂秋染这副给男人丢脸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想要说上几句,但想想这是人家家务事儿,清官儿都难断家务事,他也不想去管,不过却决定明儿一早便奏聂秋染一本,家事不扫,何以扫天下,亏他还是个状元!
这厢公堂中几人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那头皇帝已经收到了大理寺卿命人传来的消息,顿时含在口中的茶水险些全都喷了出去。
“你说什么?当真是告顾氏假借圣旨的?而不是说王府之事儿?”正德帝端坐在书房龙椅之上,面前书桌上铺了明黄色的缎子,可这会儿已经被他口中喷出来的茶水沾湿,两个太监手脚麻利的上前收拾着,正德帝面前站着一个年约四十许,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却是听到他开口问话时,将腰弯得更折了一些,恭声道:“回皇上,孔大人确实传来消息,说是聂秋染告顾宁溪假借圣旨,逼他休妻另娶。”这太监声音略有些尖利,说话时声音高昂,正德帝却是‘嘭’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案桌上。气得站起了身来,在书桌后左右跺了几步,才气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