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勉强站起来,气若游丝,「我没事。」
段景熙虚扶了她一下,主动挑起话题转移她的尴尬,「怎么这么晚了身体不舒服买个东西还需要你自己来?」
顾九思虽然知道女人的这种生理现像是个男人都知道,但到了自己身上,特别是对方还是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嗯……不好麻烦别人……」
段景熙极绅士的脱下大衣披到顾九思身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伞递到她手里,一连串动作自然嫺熟行云流水,让顾九思不得不怀疑他经常对女性这么做。
很快顾九思又甩掉了这个想法,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的生活作风问题和自己无关,眼前的情况看,收益的到底是她。
虽然她也有想过拒绝,可又觉得有些矫情,礼节性的推让在这个男人看来只怕只能归类於矫揉造作,自己还是安安静静的接受得好。
走了几步之后,段景熙才温和的开口,「昨天麻烦你照顾舒画了,她从小被宠坏了,骄纵蛮横,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给你道歉。」
顾九思此刻腹痛难忍,哪里还有心情关心舒画是哪棵葱,脑子也有些不转,刚想好词儿准备开口客气的敷衍就被汽车鸣笛声打断,紧接着便是由远及近的车灯。
她和段景熙回头去看,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跑到段景熙面前请他上车。
段景熙没回答却转头看向顾九思,微微笑着开口询问,「雪太大了,顺路送顾小姐回去吧?」
顾九思点了点头,她现在这种状态自己走回去大概只剩半条命了。
上了车之后,顾九思把大衣脱下来还给段景熙。
段景熙接过来放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红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保温壶倒了杯红糖水递给顾九思,笑容清浅,「杯子是新的,没人用过。」
顾九思接过来看了他一眼。
这个年纪的男人,成熟沉稳,事业有成,有同龄人没发给予的安全感,又会照顾人,自然如舒画所说,最是招年轻女孩子喜欢。
上次见他的时候她心里有事,没怎么在意,今天才发现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听上去格外舒服。目光真诚柔和,笑起来温暖明澈,眼尾有细小的笑纹。
顾九思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疑问,这种声音他练了多久才有这种效果?这种笑容又是练了多久?一个人的目光也是可以训练出来的?
她捧着杯子低头喝水,一张脸干净剔透,在外面冻了许久,此刻一暖和便泛着淡淡的粉红,小小的鼻尖很快被热气笼罩,看上去安安静静,一双眸子却不时的转动着,看上去古灵精怪,年轻的让他羡慕。
他没忍住勾起唇角,「顾小姐在想什么?」
顾九思立刻抬起头危襟正坐兼顾一脸无辜,「没什么。」
段景熙眼底的笑越发明显,「顾小姐好像很怕我?」
顾九思扯着嘴角颇有深意的摇了摇头。
不是怕,是怵。这个男人大了她太多岁,经历了太多,正处在一个男人的黄金期,早已褪去了男孩的青涩和轻狂,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任何时候都是风轻云淡举重若轻的模样,却是锋芒泯为无形。看上去谦恭儒雅,却是心深似海。
段景熙示意司机升起后排的挡板,后排狭小的空间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段景熙参加过太多的谈判,最是擅长诱敌深入,「顾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尽管问。」
顾九思忽然想起几年前看得一场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台上的段景熙作为新闻发言人答记者问时大概就是现在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她顿了一顿,「听说外交家连说话的声音、脸上的笑容都受过训练,段王爷是练了多久才有现在教科书般的完美?」
段景熙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愣。
顾九思自觉唐突,刚想开口收回就看到段景熙似乎很认真的边想边开口,「笑容好像从小就开始了,还有一些其他的训练,至於声音……我记得青春期变声之后父亲就一直教我怎么说话,用什么部位发声,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用多大的音量,从那时候算起到正式进外交部大概有十三四年的时间。」
顾九思再次开口,「那你还记得你本来说话该是什么样子吗?」
段景熙又是一愣,只是这次时间更长了一些。他尝试着开口说话,但刚发出一个音节便放弃了。
面具戴久了,当真不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