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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太多了。」

所谓孝祖,即是拜师。除了开香堂隆重行过拜师礼,必须严守十大慎尊与九大戒律的正式弟子之外,漕帮内还有另一种由临时搬运工、捆工等组成,虽入帮却未正式拜师的「旱码头孝祖」成员,他们仅受普通帮规约束,并没有太大的戒律,因此最容易闹出事来的也是这些人。

「我知道,二爷,但他们都是逃难到这儿讨生活的,咱们能不管吗?只要是真有需要,咱们漕帮就不能拒绝人家,这也是大爷的jiāo代,不是吗?」

生xing沉静少言的漕帮二爷王均不禁默然,反是一侧的三爷萧少山,一副吊儿郎当、随心随xing,那张嘴又老停不下来的家伙,没人问他,但一逮着机会开口,马上气愤地嚷嚷起来。

「又是从田文镜那边过来的?」

「是,三爷,」漕帮公所职事康伯无奈地颔首。「河东总督田文镜那老小子为了谄媚讨好雍正,不但清理亏空搞得官场人仰马翻,垦出的荒地连种子都收不回,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饥民都跑到咱们这里来要饭了,他还在那边呈报丰收,明明闹水灾,朝廷说要拨银两赈灾,他却说他们没有灾,不需要赈灾,朝廷就说那免税吧!他也说不必免,百姓们都在卖小孩了,他硬说是丰衣足食,而且……」

满山满谷的怨言方才倾吐一半,不远处蓦然杀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又是阿荣?」

「听声音应该是,八成又掉了货。」康伯苦笑道。

「就算是,也没必要哭成那样吧?」萧少山喃喃道:「真是,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不觉丢脸吗?」简直跟吵着要喝奶的娃娃没两样嘛!

「但他的脑子大约只有五、六岁。」

「那就不该让他出来工作。」

「可是他老父八、九年前就过世了,就连他唯一的哥哥也在三个多月前病逝,他不出来工做的话,他老娘以及寡嫂和亡兄的七个孩子,还有他自己的妻子和五个孩子,大家全都得饿死了!」

「天哪!还真是一大家子人耶!」萧少山惊讶地咕哝。「好吧!既然不能不工作,就找容易点的工作给他嘛!」

「要他记条,他不识字;要他点人头,他只会用手指头比到十,再多就得脱鞋数上脚趾头;要他上船去清扫,他摔进河里差点淹死……」康伯苦笑。「我还能如何?只好要他搬货,可别看他瘦瘦弱弱的,那身力气还挺大,只不过……」

「老掉货,」萧少山替他接下去说。「而且一掉就掉进河里,石材救不回来,粮食救了也没用,对吧?」

「正是如此,」康伯愁眉苦脸。「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安排他是好了。」

「那就让他到公所里打杂吧!」萧少山随口说,脑子里根本没考虑太多,纯属不负责任的言词。

公所职事尚未及作出任何反应,王均便大皱其眉地沉声反对。

「这怎么行,倘若……」

「不然怎么办?」萧少山排行最小,但嗓门就是比谁都大。「是你要负责赔偿那些损失的货?还是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人饿死?」

王均顿时哑口,好半晌后才说:「不要让他进公所后的总舵。」

康伯闻言松了口气——总算有适当去处可以安排那个一无是处的大男人了,转身急忙唤来仍在哽咽的阿荣。

「阿荣,以后你就到公所里打杂吧!」

「你们不赶我走吗?」

「不赶、不赶。」

「不叫我赔钱?」

「不赔、不赔。」

阿荣立刻破涕为笑,仍挂着泪水的笑容天真灿烂得教人整颗心都融化了。

「好了,快去找老王,他会教你该作些什么工作。」康伯催促道。

於是,阿荣抹去泪水,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萧少山两眼发直地看了片刻。

「他真有上二十岁吗?」

所谓祸不单行,这两年可真应验个彻底,去年四月淳亲王过世,五月怡亲王也过世了,而这年,二月初一愉郡王甫病世,到了三月……

才进门,塔布便面无半点笑容的递给满儿一封信——一封信口经火烧的信。

「焦口信……」满儿喃喃道,咽了口唾沫。「从杭州送来的吗?」

杭州人习俗,丧家写信报丧时,信口需用火烧焦,俗称焦口信,接信的人不用打开就知道是报丧信。

塔布颔首。

满儿深呼吸两下,然后取出信函……「果然是外公。」顺手摸了张椅子坐下,她揉揉太阳xué。「塔布。」

「是,福晋。」

「外公虽然对我不好,但他总算把我拉拔大了,而且这两年他也常常寄信又寄杭州名产到京城里来,甚至把娘用过的衣物什品全送来给我,我也不该再记恨什么了,你说对吧?」

他可以说不对吗?

塔布暗暗叹气。「福晋说对就对。」

「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上杭州去奔丧-?」满儿试探着又问。

就怕福晋这么说,偏偏她就是这么说,塔布一脸无奈地皱眉考虑了许久。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