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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知新惆怅万分,两手搭在窗台上,视线低垂着,看见一只黑色的小虫从外墙沿着一道缝隙爬进,绕了个圈儿,又转回去。

黄哥似是叹息着说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啊。而且这根本不是一起刑事案件,不归我们负责,剩下的事情交给派出所了。所里头的人估计也不好意思讲得太明白,谁都没想到她能坚持那么多年。”

邵知新问:“那那家会所呢?”

黄哥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方的石英石格子里,说:“后来被扫黄的端了呀,问题是有用吗?人已经没了。”

两人在风口站了会儿,黄哥从兜里摸出一块薄荷糖,直接用牙齿嚼碎了,往手心哈两口气,觉得味道不重,准备回去工作。

邵知新如梦初醒,连忙叫住他,语速飞快地道:“有没有可能,江静澄不是自杀的,她是意外死亡?”

黄哥停下脚步,面容沉静地看他。

邵知新比手画脚地给他演示:“你看啊,她摔了一跤吧,腿上有血,衣服上都是泥,她走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可能会吓到江平心,决定去河边洗个手。冬天^衣服穿得太厚,行动不方便,所以脱了放在旁边,结果蹲下去舀水的时候,重心控制不住,滑了下去,不小心淹死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对吧?”

黄哥斟酌片刻,迎着他的目光,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新啊,我这么跟你说吧,江静澄的案子之后,我跟何队去过案发现场三次。每次都是下雨天,晚上11点锺。何队撑着伞,沿江静澄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然后下到河里再爬起来。整个过程我们非常清楚。有没有可能是意外,我们也很清楚。”

邵知新眼中的热意逐渐凉了下来,酸涩让他用力阖上眼皮。

黄哥一个个字说得很慢,同时压得很沉:“先不说,意外溺亡或是跳河自杀的死因,不是由我们刑警队负责判定的,我们当时面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这个。对於一个才13岁的孩子而言,是让她怀着愤怒继续执迷不悟;还是给她把现实敲碎了掰清楚,让她知道她在她姐姐的人生中施加了多大的负担。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谁也下不了决定。”

“我们明确告知过她现勘结果,现场没有第二人的足迹,不属於刑事案件。你以为江平心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姐姐自杀的结论?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她没有办法接受的,是觉得自己成了迫害剥削她姐姐中的一员。我们就是告诉她,江静澄是意外身亡的,你觉得对当时的她来说,有太大区别吗?”

邵知新鼻翼翕动,认真听了,揉碎了思考,良久后,声音很轻地说:“我知道了。”

黄哥想起件事,平缓地跟他说:“我们开会的时候,你们何队,当时还只是一个普通警员,她坐在会议桌的最尾端,听大伙儿讨论什么权责、什么未来、什么三观,什么道德建设的,冷不丁站了起来。”

当时的中队队长问她是什么意见,何川舟平淡地说了一句:“随意吧。”

她大概是最能跟江平心感同身受的人。

队长笑道:“随意是什么意见?”

黄哥:“她跟我们说,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的东西,执拗也是一种活着的方式,没有必要非得在当下学着放下。等什么时候能承受得了了,再去面对现实,没什么不对吧?所以我们当时决定,隐瞒江静澄的职业,等江平心高三毕业之后,如果还想知道,再告诉她。”

邵知新恍惚点头。

黄哥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这个重任以后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