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咱们爹懒成这样,你把他的那份写了,往后他就更没事做了。」
百里头疼地抚了抚额,七夏虽不解,也好心地伸手给他抚背。
偏偏常近秋还在喋喋不休:「好不容易成了亲,你倒把媳妇晾一边去了,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才是要紧,成日里瞎操这个心……」
百夜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就是,咱们老百家传宗接代的事,可都在你们肩上了,公务有什么要紧的,哪有儿子重要……」
「小七。」实在是听不下去,百里颔首将她手握住。
「诶?」
「想不想出去逛逛?」
七夏喜滋滋地点头:「想!」
百里眸中含笑,拉着她小心挪开凳子绕过屏风,避开常近秋的视綫,悄声道:「走,去把衣裳换了。」
「好!」
门外,毫不知情的两个人还在一唱一和。
「你爹爹二十一时就有了你,二十五便立功做了大将军,随后便多了你弟弟。你再瞧瞧你自个儿,这都二十好几了,膝下连个孩子也没有,你姨妈家的薛大兄弟闺女都三岁了,前个月说媳妇又怀上了,你们俩是不是……远之啊?远之?你有在听娘说话没有……」
锅炉里夹出一张尚冒白气的大饼,七夏咽着口水接过来,低头吃了一口,嘴里尽是梅菜扣肉的香味,饼子又脆又酥。
「还是外头做的扣肉饼香些,你尝尝。」百里付了钱,她踮脚就把饼送到他嘴边。
尽管周围人来人往,他却也顺从地张嘴咬了一口。极少在街上吃这个,自打有了七夏在跟前,似乎生活里吃的东西也变得丰富起来。
「好吃吗?」
「嗯。」
想起一年前做菜给他的时候,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说不吃,如今却也肯吃她喂到嘴边的食物,七夏心里欢喜,啃着饼子只觉得是无比可口的美食,嘴角止不住地绽开笑容。
一张饼吃完,她正在前面买板栗,不远处的街角却围了一大群人,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七夏好奇心一起,一时也顾不得吃了,拉着百里便往人群中挤,还没等凑到最里边,耳边却听得有人道:
「此蛊是乃上百种毒虫炼制而成,十年只産一只,药丸亦需九九八十一天才得两粒,诸位自可掂量掂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七夏登时一怔,拨开前面碍事的几个人,定睛一看,可不是上回在庐州骗了她五十两银子的老婆子么!
「啊!是你!」
两人视綫一对上,那老妪尚在回忆她是何人,七夏已然气得咬牙:「大半年前你哄得我买了这个药,五十两砸进去了声音都没听到响就没了!还说什么有效呢,尽是胡说的!」
老妪似乎才反应过来在哪儿见过她,忙提起竹篓,把腰一弯转进人群便要开溜。
「想跑,门儿都没有!」
当初把她骗得团团转,让她在城里淋了雨,这会叫她碰见了岂有不算帐的道理。七夏袖子一挽,拔腿就追,这老妪哪有她跑得快,不多时就被逮了个正着。
「好啊,看把你逮住了!」七夏拽着她手腕,直叫赔钱。
老妪无法,只得腆着脸笑道:「好姑娘……那五十两我早就使完了,哪儿还有银子赔给你。」
「你没有,那咱们就去见官。叫官老爷关你十天半个月的。」
「这这……」
「小七。」百里抬手在她肩头轻轻摁了一下,「算了,她也一把年纪了,监牢里待几日只怕受不住。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她把嘴一撅,不乐意道:「那怎么行,五十两啊……再说,咱们放了她指不定她换个地方仍旧骗人呢?」
「这个好办,你把她这些家伙全部收了就是。」
「对对对……」老妪一看百里有心放她走,忙点头,「姑娘你信我吧,我决计不再骗人了。你瞧……这东西都给你。」
她赶紧把竹篓包袱一股脑放在七夏脚边,抆了抆额间的汗,又寻着好话说:
「这不……虽说是没用的东西,那也不见吃坏肚子是不是?再者……姑娘您和公子如今也在一块儿了不是?说不准……算个好彩头呢?」
「那倒也是……」转念一想,觉得有点道理,七夏歪头朝百里看了一眼,随即笑道,「行了,你走吧,我不追究那五十两银子就是了。」
老妪连连称是,「谢姑娘、谢公子。」
「诶,你不能这么叫。」她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们俩已经成亲了。」
老妪微楞一瞬,饶的是她反应极快,赶紧改口:「是是是……谢老爷、谢夫人。」
七夏秀眉弯起,笑靥如花,直等她走远,才歪脑袋去瞧百里。
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就捏着她脸颊扯了两下。
「傻丫头。」
千里之外,杭州城内。
窗外垂柳随风飘起,春城里白絮如盐似雪,或有少许落在桌边,案头上便都是绒软的细碎。
庄月蓉支着肘,手持一张薄薄的书信,也不知看了多久,目光盯着别处,半晌未曾挪开。
底下有只猫儿跳上了桌,拿爪子在柳絮上掏了几下,似乎十分新奇,玩了片刻又去瞧她,见她没什么反应,干脆一屁股坐下,慢条斯理地舔起毛来。蓦地,身子腾了空,被人夹着胳膊抱了下来。
阿诺把印上猫爪的桌面抆拭干净,回身便朝庄月蓉笑道:「老板娘你也真是的,惦记小七干什么不去瞧她呢?」
后者幷未答话。
阿诺也没介怀,一面收拾房间,一面絮叨:「咱们小七这下可出息了,换了皇上,百大公子成了侯爷,她眼下可就是侯夫人了。」说着抬头打趣,「老板娘您就是侯夫人的姐姐,往后出门都有脸啦!」
忽然间,椅子在地上轻轻抆过,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取了袱子,把自己平日里穿的衣裳一件件包了起来。
「诶……老板娘?」阿诺见她这般举动,登时停了手里的活计,「您这是……」
庄月蓉淡淡道:「我要去一趟京城,店里就麻烦你看着了。」
「去、去京城?」
她把包袱系在肩上,从他身边走过。
「真去啊?!」阿诺挠了挠头,直看庄月蓉从视綫里走远,百般不解,「想妹子,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