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杂遝的脚步声在病房的川廊回转，火速赶到医院的纪云豪和白英扬，不管抆身而过的陌生人一脸看到大帅哥的兴奋神色，朝着他们欲往的病房逼近。

他们快接近病房时，夏沛宁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她在抬脸看到白英扬的时候，神情有些意外。

「咦？怎么他也来了？」她问丈夫纪云豪。她因为纪芸晴白天胃痛得昏倒，将她送到医院来，经过医生急诊之后，因为筋疲力竭，送到病房打点滴。

其实，纪芸晴的病情并不严重，医生叮嘱在医院静养两、三天，就可以返家休息。

纪云豪没理会她的问题，反问她，「小晴现在人怎样？」

「才刚刚睡着……喂！白英扬，你想干嘛？」夏沛宁瞄到一脸仓皇的白英扬，正打开病房的大门要闯入。

「我要进去看小晴！」白英扬停下来，焦急的说。

「不行……」白英扬根本视若无睹她的阻止，迳自闯入，她紧张的问丈夫，「老公，白英扬他……」

纪云豪无所谓的双手一摊，「随他吧！」

「可是，芸晴她……」夏沛宁并不确定纪芸晴会不会想见到白英扬。

纪云豪将娇妻揽过来，对她温柔的微笑，「别操心，相信我，他们的事情，英扬可以圆满的解决。」

他敢信心满满的这样说，除了因为了解老友白英扬之外，也因为回台北后，他接连三、四天都在夜店观察着老友，从他借酒抒发郁悒中发现真相。

他脸上的愁容，分明只有失恋的人才有，纪云豪只要一想起婚前曾为爱妻夏沛宁愁肠百结，更笃定他是为情所困。

虽然他不知道妹妹和他为何而分手，不过，既然明白两人还情投意合，对彼此念念不忘，索性助他们一臂之力，帮他们合好。再说，他也清楚妹妹爱他这个好友多年了。

「啊？」夏沛宁不明丈夫的话，她抿唇思索一下，恍然大悟，「你知道他们两人的事，要他们重修旧好，所以才吩咐我打电话给你，通知你芸晴住院。」这阐明了丈夫前不久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原来老公早已知道白英扬和纪芸晴交往的事，但是，干嘛装作一无所知？

「你都知道了？」夏沛宁惊异的问道。她和纪芸晴还以为将他蒙在鼓里。

纪云豪笑着颔首，然而并不多作解释，他搂着妻子往外走，「你吃饭没？我带你去附近的餐厅吃。」

怎会不知道？白英扬第一次打来问纪芸晴为何找他时，他就知道了。

更别提接下来，两人秘密同居，白英扬告诉他小晴罹癌，然后他发现其实是乌龙一场，却不告诉白英扬真相。他们自始至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只不过，他装作毫不知情罢了。

「可是芸晴和……」夏沛宁担心着纪芸晴，想要婉拒丈夫。

纪云豪不让妻子拒绝，他推着妻子继续走，「走吧！你不要急，等我们回来，一切都会雨过天青。」

剩下的，要看白英扬自己，他这个兄弟也只能帮到这里。夏沛宁无计可施，在丈夫的催促之下，只好离去。

白英扬踏进纪芸晴的单人病房后，看见她双眸闭上，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心突然滋生怜悯不舍。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低下头，静静的、柔情似水的盯着纪芸晴甜美的脸蛋。

白英扬意外发现她瘦了？是因为病痛折磨，抑或是他……他万分不舍，伸出手抚摸她的曼颊，徘徊一阵子才不舍的缩手。

然而，纵然他的动作轻盈和小心，仍因为手指的触感残留在她脸上，惊动了她。

纪芸晴睁开了疲倦的眼睑，眨了几次，在惨澹的光线下，才看清楚了站在床前的高大影像。

「英扬？」纪芸晴惊呼，难以置信她朝思暮想的白英扬竟会出现在面前。

白英扬从她惺忪的眼眸发现震惊的存在，他饱含温柔的语气告诉她，「是我，小晴。」

「真的是你……」说着，纪芸晴相思的泪水流了下来。

看到她忽然洒泪，白英扬大为紧张，他拉着她病床前的椅子坐下来，忙着安慰她，「怎么了？小晴，你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

纪芸晴立刻将头转向另一侧，用手背抆拭不听话掉下的眼泪，「没有，我没事。」

在为他出现而激动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分开时产生的怨怼。为什么要来看她？就在她已决定忘记他的这时候。

白英扬猛然忐忑不安，纪芸晴很显然的在生他的气。但是，为什么？他都顺她的意，让她离开他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难道，她连一眼都不想见到他？

顿时，见到她的喜悦被一股惆怅取代，英俊的脸失去颜色。罢了！她看来还不算太糟，浅而易见，她的胃癌没有恶化，他该庆幸上苍并未对佳人太残忍，让她奄奄一息。

他紧张的清清喉咙，「我只是来看看你的状况。」他看见纪芸晴并未转头搭理，不禁惨笑，「我很快就走。」

听到他要离开，使得为他苦尝相思的纪芸晴愤然的转回脸看他，「你说你要走！」她不敢相信他竟厌恶和她共处一室。

「对。」白英扬苦笑。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提早离去才正确。

纪芸晴听了好伤心，又好愤慨，「既然来一下子就要走，那干嘛来看我？干脆不要来算了！」

「什么？」白英扬搞不清楚她这番话，是要他留下或是滚蛋？

「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来，又没人会勉强你……」她想到自己永远都进不了他的心房，不由得泪流满面。

白英扬坐在椅子上愣住，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断挥泪的纪芸晴，傻傻的问：「你不是希望我走吗？」

纪芸晴断然否认，「哪有！」可是要他留下来的话又开不了口，只能说些很可笑的理由，「没见过有人看病一下子就走，这样很没诚意，又对病人不礼貌、不尊重……」

「够了，我明白了。」白英扬制止她不知节制的说下去。

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他逼不得已只好告诉她，「你想要我怎样都由你。」

闻言，红云倏地飞上纪芸晴的脸颊，泪水也暂停了，她呐呐的问：「我、我……你干嘛来？」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不会提早离开，她的心情猛然上扬许多。

「因为关心你。」白英扬爽直的回答，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不高兴吗？」

「还好。」因为他说关心她，她的心里忽然甜滋滋。

白英扬轻松许多，关心之色又闪现在他眼底，「如果你需要一个医生，我认识一个在胃癌方面的权威大夫。」

纪芸晴猛然瞧向他，眨着漂亮美眸，脱口而出，「我干嘛认识他？我又没有胃癌！」

短时间内，忘掉白英扬还不知道她凤体其实无恙，没有恶疾缠身。不过，话甫落，她想起自己对白英扬的隐瞒，想要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登时，白英扬眯眼瞧她，目光锐利，咄咄逼人的问：「麻烦请你解释，什么叫没胃癌？」

眼前状况急转直下，躺在床上的纪芸晴不再继续强势下去。

「我、我……」她真笨！都忘记还不曾跟他澄清自己的病情。

「你怎么样？我竖耳倾听。」白英扬抱胸等着她解释。

说就说，还怕你不成？「我搞错了，别人得胃癌，我以为是我，我只是老毛病胃溃疡发作。」她讪讪的说明。

「你搞错？」白英扬扭曲嘴角问道：「那你是骗了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她赶紧澄清，看他虎视自己，心一缩，「我去找你时，真的以为自己有胃癌，没有骗你。」

白英扬脑筋转得很快，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言下之意，你离开我时，已经知道你并未罹癌？」

「是的。」纪芸晴怯懦的回答。

听到她承认，白英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别开脸，远眺窗外的夜景。

原来她把自己给狠狠的耍了，让他像笨蛋一样担忧着她的病情。

可是，被她骗得团团转的自己，竟然气不起来，明明就有一股怒火要熊熊烧起，但一望向她有泪痕的脸蛋，霎时就熄灭。

可怜！被骗得这么惨，他还不会生气。他终於明白，恋爱中的男人有多傻、有多笨！知道她没有得癌，心里有多高兴、有多雀跃。

纪芸晴看着白英扬神色不定，难以揣摸，硬着头皮说：「我对不起你，英扬，我不是故意骗你。」

「真的不是骗我吗？当你可以选择告诉我时，却故意隐瞒？」白英扬两眼彷佛带有穿透力，凌厉的看向她。

纪芸晴想往后缩，可是因她躺在床上，不能后退，只好不安的蠕动，「我、我是怕你生气。」

白英扬俊眉一挑，眼里泛出不信，「真是这样吗？」

「是真的，我怕你生气不理我，才不得已的继续骗你。」决定要隐瞒他，她也是不好受，成天提心吊胆，害怕他知道实情。

怕他不理她？白英扬不明其意，「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个。」

两人相处到最后，她不是急着离开他吗？何必担心他理不理睬她？除非他误会了，不然，她言行不一。

果然，纪芸晴听到他这么说，十分愕然，「大错特错，我很在乎你！」神情忽然转凄苦，「在乎到你赶我离开，我痛不欲生……」

「你为什么这么说？」白英扬顿感震惊，惊愕的问。

「呜……」纪芸晴忽然哭了起来，声泪俱下的说：「我好喜欢你，可是你不要我，残忍的逼我离开。」

白英扬当场僵住，哑口无言。应该不是这么回事，他是因为她急着想离开他身边，所以才顺从她心意，成全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