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宽笑着说:「我约你出来吃饭,哪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我的车停在商场外,很方便的。」
顾盼只得答应,然后,两个人被堵在了高架桥上。前方两辆货柜车发生了追尾,导致高架桥瞬间变成了个巨大的停车场。
刘思宽望着看不到头的车龙,深吸一口气:「我决定明天请假去庙里拜一拜!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盼有些同情的说:「看你的朋友圈,感觉你最近是不大顺。房子买太便宜,把上半年的运气预支了?」
上半年只剩最后一天,刘思宽苦笑:「借你吉言。」
两个人说来算不上熟,彼此不了解,不找些话题容易冷场。敬业的乙方找了个安全的话题切入点:「你是从小学的钢琴吗?」
「是啊,四五岁的时候吧。」
「等你装修好了,一定登门聆听天籁。」
「停。堵车已经很苦逼了,禁止商业互吹。」刘思宽从车里翻出包零食扔给顾盼,「按照我的血泪经验,货柜车追尾事故,堵车将以小时为单位。我们吃点零食,聊点八卦,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顾盼接过零食,是包蔬果干。撕开袋子,拿出根秋葵哢抆哢抆的咬着。
诸事不顺的刘思宽终於憋不住吐槽的洪荒之力,长叹一声:「我这个月总计相了12次亲,比赶项目的时候还累。」
顾盼放下秋葵,不解的问:「你长的挺帅的呀,应该很多女孩子追你,不至於去跟陌生人相亲吧?」说完忙补充,「真心话,不是商业互吹。」
刘思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传说中的长房长孙,肩负传宗接代之伟任,好继承家里的皇位。」
顾盼不厚道的笑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阿哥!失敬失敬!」
刘思宽哀怨的看着顾盼:「你别笑,等你被摁着相亲的时候,别怪我无情报复。」
「你不乐意,跟家里说清楚就是了。」
「说不清啊。」刘思宽怅然,「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跟父母,成了两代人。他们留在前朝,我们走在现代。他们是真的为我好,可也是真的理解不了我。我跟你说,我爸妈特别强势,不想被他们安排人生,才一个人跑出来。」
顾盼了然:「令人窒息的爱。」
刘思宽怔了怔,点了点头:「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法理解。尤其是刚工作的头几年。那时候过年过节,回家比通宵加班还痛苦。我家是长房,年年好多亲戚来吃饭,七大姑八大姨围着我数落个不停。我以为买了车,他们会认可我,可是没有。所以我又买了房。结果,你看到了。」
「逼着你相亲,是因为他们不放心你。」
「是。」
「应该的。」
「嘎?」
「车太便宜房太破。」
刘思宽不服:「我没花家里一分钱,自己买房买车,难道不够独立?他们凭什么不放心我?」
顾盼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的手特别灵巧,是不是因为会钢琴?」
刘思宽懵了下:「啊?应该是吧。」
顾盼笑了:「吃饭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们赵总监因为你螃蟹拆的好,带你参加过很多次饭局。」
刘思宽越发迷糊:「呃……是……所以?」
「那,你因此在工作中占了多少便宜呢?」
刘思宽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过钢琴的人都能把螃蟹拆好。我也不大了解你的人生经历,不好妄下评论。只是,我觉得……」顾盼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你是个富二代,钢琴只是你父母给你的技能之一。你父母养育你的成本,可能是我父母养我的十倍。所以当我月入过万的时候,我父母的投入,盈利是相当可观的。但我相信,跟我买同样价位房子的你,应该没有我十倍的收入。」
顾盼顿了顿,「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功利。父母养育子女,不是为了计算投入产出比的。可是,如果你的收入没办法维持你作为富二代应有的体面,父母怎么可能放心呢?如果他们爱你的话,会想,你工作那么辛苦,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还不如做个天真的富二代算了。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想给你最好的条件吗?」
刘思宽呆住,每当他抱怨父母,有些人会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恨爹不成刚,你一个富二代矫情个屁;也有些人会跟他一起吐槽父母的霸道和落伍。却从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解析过他父母的行为。
看了眼顾盼,她说的是真的吗?
车内陷入了沉默。
不知哪处的喇叭突兀的响起,刘思宽惊觉前面的车已缓缓开动。忙踩下油门,汇入了车流中。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海棠花园的大门口。顾盼下车前,有些后悔自己多话。因此,解释了一句:「刚才的话,我随便猜猜,你不用当真。」
「不,」刘思宽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序的敲击着,语气却极认真的说,「醍醐灌顶。是我幼稚了,多谢。」
「不用谢,放个嘴炮,不值一提。我对富二代,还是羡慕嫉妒恨的。」说毕,顾盼拿起包,「特意送我回来,路上还堵车,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
刘思宽开着车窗,看着顾盼的背影远去。
夏夜的热浪带着湿润的空气涌进车中,吸入肺里,化作了一团小小的火苗,落入了心底。脸上不自觉得带起了笑意,来自不易察觉得,遇到某个人的欣喜。
刘思宽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手机萤幕,明天……她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