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巧遇月珣
我的高一生涯就在惊涛骇浪、多采多姿、高潮迭起的病危、见鬼、绑架、陷害、得救、恋爱和拜师中画下一个扭曲的句点。
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啊!
一个高中生过得不像高中生是不行的,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生活相当有创意,所以我很顺利的通过了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也相当顺利的来到暑假,终於可以好好享受休息一下。
虽说高一就谈恋爱,看起来很拉风。但问题是,我一个星期也见不到所谓的女朋友一次,似乎只是赶紧确定「名分」。就好像缺货时候要排队抢购一样,先指定先赢。
不过好像是我被指定,这种感觉真是怪怪的。当然,很多人可能会嘘我、问候我、送中指给我。天上掉下一个有钱、可爱又死心塌地的女朋友,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打死何以平民愤?
但问题是,这个女朋友真的像仙女一样神出鬼没,想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联络。没电话、没住址,连学校、班级和座号都还是不相干的路人,廖筱星同学,告诉我的。
但是当我没想到她的时候,下楼一开公寓的大门。宾士车、老司机和一个偷溜出来的大小姐,往往会让我心室轻微震颤,心房大力收缩好一阵子。。
这样子的交往,常会让我以为自己是琼仪在外面的私生子,不敢抱回家养,只好瞒着父母偷偷的来探望。
其实琼仪家里的人,除了冠军和琼仪的老爸,并没有很多人反对琼仪和我的交往。但是,这两人一个是一家之主,一个则是未来的一家之主。他们说了算。
「我妈妈以前也是穷人家出身啊,我真搞不懂我爸爸为何要阻止我们两个交往。」琼仪嘟着嘴喝着我刚刚买到的珍珠奶茶。
其实我也挺想喝喝看,那可是我把午餐降成卤肉饭才换来的。但是基於疼老婆的男人将来一定会成功这个理论,我只好看着琼仪将珍珠奶茶一口口的喝进她可爱的肚子里面。
人生很无奈,因为我不好意思诅咒这个抢走我珍珠奶茶的家伙今晚拉肚子。琼仪当然很喜欢我,也或许是比喜欢更多一点的爱。但是,她无法体会一杯珍珠奶茶的重要性,也不知道居然会因为没有一起共享珍珠奶茶,而被我给了个B的低分。
这就是门当户对的重要性。用数学的观点来说,门当户对是婚姻幸福的「必要条件」。门户一旦不当不对,婚姻就前途黯淡啊!
琼仪的心里虽然对我买珍珠奶茶给她喝到相当高兴,但是却跟我的期待不相同。因为我觉得她应该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感动。
在琼仪的生活中,她口袋里面不小心溢出来的零用钱,就可以买一箱珍珠奶茶,甚至还可以叫老板外送到家。但是,我必须小心翼翼的把钱从老妈手中接过,然后心惊胆颤的走到饮料店。在中途完全零失误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用颤抖的双手含着泪水,拿着手中仅有的钱换一杯珍珠奶茶。
所以我觉得这样应该换来的不是琼仪的笑容而是眼泪。
而且这份心意不能明说,只能让对方自然而然的体会。强要的感动不感动。
这不是琼仪不懂得为我着想,也不是我太龟毛,只是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同所造就的感觉落差。
所以我并不会觉得琼仪老爸的阻止不洽当。相反来说,琼仪的老爸是一个老练於世故的好老爸才会有这样的忧虑。
好啦!以上是关於一杯珍珠奶茶的谬论。
其实,我不喝珍珠奶茶只是因为乳糖不耐症,喝下去会拉肚子。
不过,我是很舍不得那一杯珍珠奶茶的钱,有时候会想跟琼仪说:「我们今天不要买珍珠奶茶好吗?」
但是我不忍心说出口。我喜欢看到她的笑容,如果一杯珍珠奶茶可以换得到她的笑容。我愿意。虽然,她似乎比较爱我,但是我好像对她比较用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这还牵涉到一个人的成熟度,哪一天她在我不说的情况下,就领略到一杯珍珠奶茶的珍贵时,她的成熟就往前长大了一步。
因此,为了不造成老爸老妈的负担,也为了不要常在意外状况下坐在宾士车里面吃鲁肉饭,所以我决定暑假找个工读来打打。
但是要找什么工作呢?我坐在学校操场边的看台上,呆呆的想着。到麦当劳卖汉堡吗?还是到超级市场当店员?
「你在想什么?」洛基不知道何时竟然跑完操场回到我身边。
「我太入神了,居然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笑着说。
「还在烦恼打工的事情啊!」洛基说道。
「是啊!我在想是要去加油站打工,还是到麦当劳。」我无奈的说道,虽然我是所谓的名校学生,但是,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过人体力,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工作。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在道馆上班好了。」洛基说道。
「道馆?我能做什么?帮学员递毛巾?」我笑着说道。
洛基暑假找到一个道馆当助教的工作。他的跆拳道和空手道都很不错,不过那不是重点,因为他去应征的时候,收敛了九成的实力,让道馆馆长相当满意的录用了他。
「陪练和挨打也需要相当的底子,你很不错。」那个馆长大力的拍了拍洛基的肩膀笑道。
他不知道随便拍超人的肩膀是非常危险的的吗?不过,没关系,一万两千元的薪水救了他一命。
「啊!对了,我想到一个非常适合你的打工。」洛基突然兴奋的说道。
「真的吗?」我也感染到他的热情。
「你可以去庙里面做乩童啊!」洛基的建议让我以为他被鬼附身了。
「……」彼此对望三秒钟之后。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笑话的。」我的脸相当阴沉的说。
「嗯……卖汉堡吧!或许你更适合卖汉堡。」洛基呵呵的笑道。
「走吧!那先去应征吧!」洛基站起来说道。
说走就走,在苍茫的暮色里,我踏上了准备卖汉堡的道路,或许我会是一个很好的麦当劳叔叔或是汉堡神偷,谁知道呢?
「你们要点几号餐?」柜台里面的中年妇女,看着随着排队人潮而来的我们亲切的问道。
「我…我来应征!我嗫嚅着说道。
「你来应征?」一个中年妇女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
「是啊,我想来…应征…应征…当卖汉堡的…应征…店员。」其实我到现在为止根本没什么机会进过麦当劳这种速食店,只有小时候跟着那一群有钱人骗吃骗喝时,曾经到过福德威。不过现在福德威已经说掰掰了。
我结结巴巴的说着,看起来还真是够傻的,连求职要写履历都不知道。
「咦,这是谁啊!」看吧,看吧,这样的场合一定会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人。我转头一看,果然在三点钟方向扫到贱人一号。
刘莉龄和冠军、志成正从二楼走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次之后,志成见到我也不多话,都是冷冷的对待,而我也给他冰回去,看谁温度比较低。
「这位同学,应征要先填一下资料。」那个中年妇女不知好歹的在柜台后面说道。
「XD,慢点说会死是吗?」我心里暗骂了一声。
「你来应征当店员喔!」志成和刘莉龄同时兴奋的问道。
「看吧,看吧,这下又要被挖苦了。」我点了点头苦笑道,心里又在东想西想。
其实我干嘛要因为自己来应征店员就感到低志成他们一等啊!我又没偷没抢。
「是…啊…!」我脸红又气喘的回答道,呜,还是敌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不会吧!来这里打工?没钱啊?」刘莉龄惊讶的问道,不过我看她九成九九是故作惊讶。
「是啊!」我点了点头道。
「这位同学,你到底要不要填资料啊!」柜台里面的中年妇女不耐烦的说道。
「喔,好……」我暂时放下这种羞愧感,拿出笔来填资料。
志成等人也没再跟我说什么,在笑闹声中扬长而去。我可以听的出来他们虽然离去,但是仍然在谈论着我,似乎很高兴我来应征麦当劳的工作。
「你在想什么。」回家的路上洛基问我道。
「你也知道啊…」我叹了口气。只要一天我跟琼仪有关系,这种压力就永远跟着我。
琼仪会赞成我到麦当劳打工吗?她以后会很自然的在柜台的另一边从我手中接过汉堡和炸鸡吗?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我相信或许可以,但是哪一天她跟志成那群人或是跟自己的爸妈来这边时,情况就复杂多了。
这就是人性。自卑是一种相对的东西,我在洛基和欧弟面前绝对不会因为贫穷而感到羞愧。但是面对志成那一群人,那种负面的自卑却会不期然的涌上心头。
我想重点或许在於嘲笑和敌对吧!因为他们会嘲笑我的贫穷,也因为我跟志成是站在敌对的位置,不愿意在任何地方输给他。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我对洛基说道。
「也好。」洛基在我有疑惑或矛盾的时候,并不会大刺刺的指导我,只是拍拍肩膀或是几句简单的安慰。这是一种默契,我相信他会支援我,他则相信我一定可以想通。
我该往哪里去?
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等我回神过来时,居然又到了这个破落巷子里面。
自从那一天莫名其妙的拜师之后,我三不五时就会到医生师父和降龙师父的小屋这边逛逛走走。前天晚上,降龙师父帮我推算出,在十天之后是很适合开启时空通道的时日,所以这一段时间我也更加勤练观想内视,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在降龙师父的辅助下灵魂出窍的地步了。
至於到医生师父那边就稍微无趣一点,有时候他正在帮病人看诊,有时候他则是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借着昏黄的台灯研究医案。
他总是淡淡的指着桌上的书对我说:「你来啦!这本书给你看看。」
所以这一段时间,我对中医的阴阳和五行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甚至开始练习针灸、按摩和刮沙等中医民俗疗法。根据医生师父所说,这些其实都是导正身体内分泌和神经系统的手法,相对於汤药而言,叫做外治之法。
虽然降龙师父疯疯癫癫的还会不时敲我的头,不过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比起医生师父好一点了。医生师父虽然慈祥,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跟他在一起很少会打屁聊天,顶多是请教一些医学上的疑惑,其余在医生师父那边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看他的医学笔记。
我习惯性的敲了敲门,接着便推门而入。
屋内除了医生师父之外,还有一个应该是病患的年轻女子坐在师父身边给他把脉。那女子身后则是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妇女,看来是那个年轻女子的母亲或阿姨。
「医生,怎么样?治得好吗?」那个中年妇女语气带着焦急和不安问道。
「这病就算不是我,也有许多人治得好,问题是肯不肯配合罢了。」秦医生说道。
「配合…一定配合。」那个中年妇女说道。
「病人又不是你,你配合有什么用?」医生师父笑了笑说道。
「我女儿也一定会配合,这一阵子她都会乖乖在家里静养。医生拜托你了。」那个中年妇女口气中的焦急让我毫无保留的接受到一个母亲的温暖,也让我暂时忘掉了刚刚还是纷乱不堪的情绪。
「现在我先开一帖药,后天再过来,我帮她针灸。」秦医生说道。
那两个女子接过药单道谢后,便转身出门了。自始至终,我跟她们都没有朝相,眼神也并无相会。
这样的场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来这里看病的病人大多都是相当急忙和专注,想要赶紧看完病然后离开,似乎有很多大事业等着她们去做一样。
「师父,刚刚那个女孩子是什么问题啊?」我在看诊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啊!是得了淋病!」师父在水槽边洗着手,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哇哩勒!」我像虾子受到惊吓一样弹了起来。
「怎么了!怕被传染?没这么夸张吧!」师父笑了笑道,笑容中却出现了一丝挖苦,这是我第一次在医生师父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没……没有。」我面红耳赤的否认道。
「喔,这样啊!那后天她要来做治疗,你也正好来实习一下。」师父说道。
「这……她…她是女孩子,又是治疗那个…病。我一个男生不太方便吧!」我试图冠冕堂皇的躲避师父的请求。
「你是我的弟子,有什么不方便?更何况我只是针灸几个穴道,没有要接触私密的部位。就这样说定了吧!」师父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异常坚定,让我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该怎么办?师父这样根本是故意为难嘛!一下子就让我面临最难的状况。至少先让我从感冒开始跟诊吧。可是想起刚刚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实在感到很丢脸。如果那个女孩子知道了我的动作,一定很受伤吧。
我真的有资格做医生吗?
本来因为化解不开自卑的情绪而来到师父的家里,没想到离开时又多带了一项疑惑。
「你们说这不是故意在为难我吗?」回到家以后,我蹶着嘴坐在床头对小枫抱怨道。
「带我去找那个什么奇怪的师父。平常只叫我看书和自己练习,连看个感冒都没带着我看过,现在却要我陪他去看淋病!」我心里十分不爽的碎碎念道。
「秦医生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就放心去吧。」小枫说道。
「其实大人不需要过分担心,被感染的机会相当的低啊!」老周也在旁边附和着说道。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也不需要冒这个险吧。」我继续着不悦的声音说。
「我可是连基本的医术都没有耶!」我也知道如果没有亲密接触或是碰到分泌物,危险性是很小的。
但是,有多少人可以释怀?有多少人可以毫无畏惧的站在传染性疾病病人旁边。这并非因为是性病产生的歧视,而是被传染的可能性所带来的恐惧。
「大人,你其实很幸运。」老周幽幽的说道。
「啊!我幸运?」我大惑不解的看着老周。
「你知道自己身上带有天命,不是吗?」老周说道。
「是啊!」我说道。
「那你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你的天命尚未完成,有这么容易就遇到危险或得病吗?」老周静静的说道,平和的语气却像是一股热流窜进我的心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高兴的说道。
当然,要在之后我才会知道,也有人用着半条命继续完成天命,而那人便是我可怜又可恨的医生师父。老周真不愧是他妈的CEO,精湛的演技,不要说骗骗小股东了,我看就连企鹅都可以被他骗得以为自己真的会飞。
所以那晚我就在安心无比的状态下睡去。
早上九点我就被铛锒锒的电话声吵醒。
「喂,你是哪位啊?」我抱着早安小熊的枕头,迷迷糊糊的走到客厅接电话。暑假第一天就不能睡到自然醒,真是大凶之兆啊!
「我找林灵军。」电话那一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说道。
「我就是!你哪里找啊?啊!麦当劳!录取了!」我的睡意被这通电话打散得一干二净,真不知道是晴天霹雳还是天降喜事,我居然录取了。
「喔,好!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上班!」挂下电话,整个人又呆掉了。
录取了,却没有什么录取的喜悦。归根究底还是怕在打工的时候碰到琼仪和志成他们。最惨的是,我现在也不能赶紧跑去告诉琼仪自己要在那间麦当劳打工,因为我根本无法连络到她。
这是哪门子的女朋友啊!唉!
录取后便是为期一个星期的训练,所以我至少有一个星期不必担心志成故意带着琼仪过来落我面子。唉,有钱似乎就有尊严。
虽然很多局外人会不屑的说:「只要不看轻自己,何必去在乎别人的想法!」但是,当站在我的位置上,能真正抬头挺胸的又有几个,顶多是把没人理会的傲气写在赛脸上罢了。
一天的训练虽然既没搬重,也没有真正的洒扫,但是我下班之后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
想着今天晚上还要跟看那个得了性病的女人,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我就是不能理解医生师父为何要这么故意的为难我,与其让我因为太大的震撼产生恐惧,倒不如循序渐进的让我体会医生的真谛。
怪老头一个!
话虽如此说,我在吃完晚餐以后还是乖乖的走到那个破落巷子去。
「你来啦!」师父淡淡的说道,继续整理待会需要用的道具。桌上放着一堆拔罐用具、长长短短的针灸针、消毒用具还有两套换洗的外衣。
「等会我们一人一件!。」师父说道。
「喔!」我暗暗叫苦,准备的越周详,我心里越害怕,因为这表示师父等会要我帮的忙越多。我心里忐忑不安的想要绕跑,但是脚却不听话的钉在那边,只能够一直祈祷那对母女今天突然重感冒或是被车撞。
当然,根据我以前就用过的莫非定律,那对母女不但来了,还很准时的来了。
「我看看。」师父的手结实的按在那个年轻女子的左手脉搏处,仔细的推敲脉象。
「你是因为过度的性行为导致湿热下注,肾精虚亏,又遭到外邪传染侵入身体,不过病期还在初起,不算太复杂。我等会帮你针灸,再开药回去给你内服外敷,如果你在治疗调理期间都能好好遵守我的叮咛,相信不要三个月便能痊癒。」师父说道。
「谢谢医生。」那个陪诊的母亲感激的说道。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这两次看诊,那个年轻女子几乎都没有开口讲过话,眼神也是懒懒散散,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该她说的话几乎都由她妈妈代为回答。
「这个女孩子还真屌啊!」我心里一边暗暗干醮,一边却在幻想这个女子的来历。
这个年轻女子的容貌佼好可爱,似乎很像哪个我看过的美女,可是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到像哪个明星。一副就是不良少女的模样,八成是贪玩过度,过度频繁的更换性伴侣,所以才会得到淋病。
总之,我看她是有点不顺眼。要我们帮你治疗,却还一副无所谓的大爷样,真是够了。
「你坐好,把手弯起来摆桌上。」师父说道。
「灵军,把火罐和牛角拿过来等着,等会针灸完以后,要立刻泄去积在她体内的火气。」
「喔。」我小心翼翼的站在师父旁边,尽量与这个女孩子的身体保持距离。
师父针灸的手法相当俐落,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插针完毕。
留针留了七八分钟,师父就把针全部拔掉。
「拿来。」我赶紧将手中的拔罐器递过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才针灸完便拔罐,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刺激而出人命。
「这是我调的药,可以从外散去经络内的邪热,等会你拿着牛角顺着她的足太阳膀胱经由上往下滑刮便可以。」师父拿起旁边一罐相当清凉刺鼻的药膏对我说道。
「我!我……没有…经验。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我真的很不想跟这个女孩子的肌肤有接触。
「你害怕吗?」一向温和的师父居然冷冷的说道。
「我…」我没料到师父会这么直接的在病患前面质问我,一下子整个人都傻掉了。
「快刮吧!」
「小姐,等会可能要拉起你的上衣,请勿见怪。」师父说道。
「是!」我委屈的用牛角沾起药膏,轻轻的拉开那个女子的上衣。本来,拉起一个有着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美女的上衣,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不过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恶梦。
「嗯。」那女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可以的,没关系。谢谢小医生。」那个中年妇女赶紧向我微笑说道。
我小心翼翼的沾起药膏,一手拉着那女孩子的上衣,一手就在那她背后轻轻的刮着。
「你这样子怎么行?站好一点,干嘛啊!」师父将我身体往前一推,用力矫正我因为害怕躲闪而有点扭曲的姿势。
「啊!」我的手用力的撞在那女孩子柔嫩滑腻的背部。
「你……」我对师父这样子的故意相当不满,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有种委屈的受辱感。
「好好刮完。」师父放开我的手冷冷的说道。
「秦医生,你不需要这样为难你的徒弟!我有性病,他对我躲躲闪闪是人之常情。你这样为难他便可以显出自己很厉害吗?」那个年轻女子霍地站起身,冷冷的瞪着师父、我和她母亲。
我没料到这个女孩子居然会帮我说话指责师父。但是我觉得她说话却像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原来她早就有感觉到我的戒慎恐惧,我那些自以为没人知道的小心,不但刺伤了她,也无情的甩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要回去了。」那个女子冷漠的说道。
「嗯,好吧!药要记得吃。」师父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望着那两母女离去的背影,心中混杂着惭愧和不爽两种对立的情绪。
「唉……或许我真的错了!」师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医生需要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师父一边收拾器具,一边淡淡的说道。
「勇气?」
「当医生的勇气来自爱心和无我。」师父收拾完用具便走进内室里,不再出来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咀嚼着师父的话语,这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话,谁都会说。如果是志成讲出来,那我可能冷笑一声当作放屁,可是从师父的嘴里面说出来,我的心里就像压了千斤的石头一样。
师父做到了,而他希望我也做到,但是,我失败了。
我又再度的在新竹街头晃荡,不过这次倒是相当有意识的走动,我想要去中兴百货逛逛,希望能用现代感的百货商品冲淡自己的愧疚和不安。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愧疚,因为我只是个平常人。还是那个老问题,上天凭什么在我出生前就决定一切,要我接受别人不能接受的痛苦和处境。
这根本不公平。
我从从城隍庙那边经过东门城圆环四周呈现放射状的小巷道来到了中兴百货附近,只见垃圾四处的三角公园对面,几个浓妆艳抹却风韵不再的中年女人正在对着来往客人抛媚眼拉客。
只要住在新竹的老一辈人,大多知道这儿是有名的拉客区。很讽刺的是,后面的巷子里就是文昌庙。
有一回我在这里碰见在三角公园里面听老人拉胡琴的文昌帝君,特别向他请教一下这个问题。
「你不觉得门面被破坏吗?」我问道。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文昌帝君无奈的说道。
「那你知道为何这些女孩子都选在这里拉客吗?」我想或许找到原因以后,可以帮文昌帝君一个小忙,这样我以后考大学便不用害怕了。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文昌帝君苦着脸继续听他的胡琴,眼前这一首歌曲是王杰的『不要再问我』。
听着胡琴依呜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请问一下,X加上Y等於2,如果X等於2,那Y等於多少啊?」我恐惧不安的等着文昌帝君的回答。
「唉唷!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文昌帝君的脸上洋溢着无辜的微笑。而我的心却有如天边的一片浮云,随着狂风飘到绝望的天涯。
「文昌帝君?难道这位文昌帝君是昨天才上任的吗?」我看着小枫无奈的说道。
「阿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啦,其实他会十八国语言,连高等微积分或是量子物理都可以拿来问他喔。嗯,只要在他不听音乐的时候啦!」
「喔。」我望着刚刚从文昌祠走出来的两个女学生。
「我这是上签耶!明天的月考没问题啦!」其中一个女学生高兴的看着手中的签诗。
「对啊,我的还是上上签呢,看来我的物理一定可以安全过关,不用再补考了。」
我看看她们手中,那两张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希望之签,再回头看看坐在公园里面摇头晃脑的文昌帝君。不禁默默的举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轻声念道:「阿门!」
唉,我又多想了!想东想西是我的坏习惯之ㄧ,但却也是我用来忘却烦忧的好方法。想起文昌帝君,心中不禁莞尔微笑,暂时忘了刚刚在师父那边的不快意。
一如往常的,我低头走过那个有点可怕的拉客区。又一如往常的,根本没有小姐会拉住我这个看起来嘴上无毛,口袋无钱的小毛头。
「医生要你好好休息,你没听到吗?」一个中年妇女背对着我激动的说道。
我不用去看也不用去猜,就知道被她背影遮住的,便是刚刚从师父那里离开的年轻女子,原来她是妓女!
她是因为气愤我对她的态度吗?还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呢?我想任何人都绝对不可能对「这个行业」产生热爱工作的敬业心情,更何况她已经得了淋病。
「我不想听!让我静一静,我今天不接客好了吗?你也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吧!」那个年轻女子轻轻的说道。哇塞,她连说这一段不耐烦的话都是这么轻声细语,简直是有气质到爆了。这种女孩子怎么会沦落风尘呢?
「你走不走?」那个年轻女子再次轻声催促道。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接客了,听妈和医生的话,好好休息一阵子。」那母亲忧心忡忡的说道。
「好啦!」那年轻女子懒懒的说道。
「我走了。」那母亲低声说道,转身离去。
我就这样站在街口转角隐密处偷偷的窥探着母女俩人的互动。这不是出於无聊的好奇,而是希望能够化解一些心中的疑惑。
那母亲一边转头一边离去,那个女儿则是懒懒的坐在公园前面的花台上发呆。
我现在也终於了解那个女孩子为何会得到性病,原来是因为她的职业。但是看她母亲对她关怀备置的模样,实在也不像是被母亲强迫卖淫,倒像是她自己执意要接客赚钱。
总之,她们的情况相当奇怪,我的头脑想到破掉也无法理解这中间的纠葛。
那母亲走过靠近我的街口转角,立刻转身隐身在转角边,偷偷的探出头去张望。
於是就是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诡异模样。不过这只螳螂现在就在我十二点钟方向不到两公尺之处。
在人来人往的骑楼下,一个偷窥者已经够希奇了,还外加一个尽量让自己不像在偷窥的偷窥者。许多路人走过去之后,都会顺着我和那母亲的眼光视线望向那个女孩子。
大约十分钟以后,从另一边的街道走来一个大肚秃头的男子,那年轻女子站起身来轻声对那个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脸露喜色的打量一下那年轻女子,高兴的挽起那女子的手往另一边远去。
「呜呜呜……呜呜…」我本以为在我眼前这只螳螂会愤怒的跳出去,把那个大肚男一镰刀劈成猪油条,没想到她只是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我呢?黄雀现在该做什么呢?
「这位太太……你不要哭了!有话好说。」我这只可爱的小黄雀只得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小声的安慰那母亲道。
「呜呜呜……」那个母亲哭得太过伤心了,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说话。
「这位太太…」我看见经过的路人有的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我和那位母亲,奇异的眼光告诉我,大家应该都把我当成把老母亲搞哭的不孝子吧。
但是,既然都做了开始,不继续劝阻似乎有点不合情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这…」算了,索性让她哭到爽哭到没力。我靠在墙上瞪视着过往的路人,看看哪一个敢再把奇怪的眼光投到我身上。
果然,所有经过的人不再议论纷纷,反而低头加紧脚步离开。XD,「欺善怕恶」这句话真是放诸四海皆准啊。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那个母亲才渐渐停止哭泣。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包括悲伤的情绪。
「这位太太,你还好吗?」
「嗯……你是…那位小医生!」那个母亲张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有点讶异。
「刚刚真是抱歉,我…我是第一次…协助师父看诊,又很胆小…所以…所以…」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可以解释的圆满,不伤害到彼此的自尊。
「不要紧啦,你的表现是很正常啦,倒是我们让小医生你造成困扰,这才是我们的不对。」那个母亲感到相当抱歉的样子低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