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回到北京
消灭山贼之后我又在村子里面多留了二十天,将自己所知所能的军事知识和可以用来近身搏斗的武术都传授给小保和那些村民勇士。
村长对我自然是十分感激,特别选了几个识途老马陪着我们下山,小保也是一送再送,依依不舍的跟着我到了山脚,然后又到了山脚附近的县城里面,这才不得已的挥手道别。
县城里面的情况可不像山上这么封闭,我们找到了巡补房告知身份以后,整个巡补房都惊动了起来,这里的县长特地准备了舒服的房间来慰劳我们的辛劳和抚平我们的惊吓。事实上我和袁镜雪是没受到什么惊吓,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还常提起对抗山贼的趣事。
至於徐紫瑛总是闷闷不乐的,只是一股劲的催促着县长赶紧安排让她可以回到北京。
我有时候很想安慰徐紫瑛的心情甚至想讲些自己的体悟开导她,可是想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平凡人,要讲道理也没那个资格,更何况我对徐紫瑛这种温室的小花,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她长大。
毕竟,这是她从小到大十多年养成的个性,我一个人再这么会说,也不可能给她什么提醐灌顶般的省悟。
没两天我们就回到了北京,这一路上就好像旅游一般,算是老天给我的奖励吧!
回到蔡锷的将军府,小枫和老周高兴的跑了过来,我们当然不会又跳又抱的,但是那份熟悉感还是让我相当开心,不过有点诡异的是,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因这样的感动而流泪,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小孩子的感情外放而纯真,成熟之后,感情和感动虽然不因此稍减,但却变得内敛,或者说是虚伪?
蔡锷走上前,在离我一公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微笑凝视着我,良久,拍了拍我肩膀道:「你还好吧?欢迎你回家。」
「我还好。」我看着蔡锷,心里突然有种相当高兴的感觉。
「灵军,来吃饭吧,帮你洗去霉气。」刘侠真也从内厅走了出来开心的说。
「你不知道蔡将军他们多担心啊!我就说不会有事的,呵呵。」小枫吃吃的笑着。
「世事难料啊!」蔡锷微笑道。
在温暖的灯光下,我感受到蔡锷深藏不露的亲情,没错,真的是亲情。虽然我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成长,不欠缺家庭的温暖,可是没料到在这一个不属於自己的时空,也有着令人感动的获得,或许我是个幸运的人吧!
晚饭之后,我和蔡锷、小枫和老周花园里面聊天,跟他们述说我被绑架和对抗山贼的遭遇。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孙子兵法?那只是随口谈论一下你就可以灵活运用,真的很不错。」蔡锷微笑道。
「呵呵,这可能跟天份有关。」老周呵呵的笑着,他大概想到我的前世是织田信长吧!
「不过,这只是开始,袁世凯的图谋越来越明显,他这一个月屡次安排一些民间团体或是有名望的人士上书,要求他能够复辟帝制。」蔡锷叹了口气道。
「这家伙还是搞以前中国历史的那一套陋习,假造民意然后拚命谦退的禅让。」小枫不屑的冷笑。
「其实这是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年代都会发生的,不是吗?」老周苦笑道。
的确,只要搞到政治,几乎每个人用的方法都是一样,也难怪有人说:「从历史里面我们得到的教训,便是知道从历史里面不能学到任何教训。」
「我想以你的表现,袁世凯一定在最近会有所行动,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应对。」
「会有什么行动?」我赶忙问道。
「当然是想办法试探你,然后用他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逻辑去判断该对你采取什么手段和态度。」蔡锷微笑道。
「那我该怎么做?这种钩心斗角我真的不行!」我苦恼的说。
「以你的天份应该可以!」蔡锷笑笑的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的天份?钩心斗角的天份?」我发出不满的抗议。
「哈哈,我是说临机应变的天份啦!」蔡锷露出莞尔的笑容转身离去。
「喔,那还差不多!」我傻笑着说。
「对了,我以前从没告诉你打仗最重的一个基本观念,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蔡锷走到一半突然转身回来有点严肃的说。
「什么?」我愕然问道。
「带兵打仗最怕的是,第一场仗便大败或是大胜。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胜利与失败也是这样,这点你一定在要夜深人静之时不断的思考。」蔡锷说完便转身进书房去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会骄傲吗?」我转头迷惘的看着小枫和老周。
「你觉得自己有吗?」小枫手点着下巴看着我。
「应该不会吧!」我笑道。
「不过蔡将军说的话,你的前世信长大人也说过!」老周沉吟道。
「说什么?」
「我记得以前在跟信长大人谈论兵法之时,他就曾经说过,大胜是大败的征兆,而大败是大胜的开始。」老周说。
「喔,真是有够深奥的!」我抓抓脸又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夜深、人静。
「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胜利与失败也是这样,这点你一定在要夜深人静之时不断的思考。」我躺在床上默念着蔡锷的话。
蔡锷或许是怕我打了一场胜仗就得意忘形。这种担心也是相当正常的,小说和电视里面常有这样的剧情。
不过,蔡锷跟我相处的时间不够长也不能了解我身世背景带给我的影响。毕竟打胜仗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如果说给我联考考了全国第一名或者拿到化学竞赛的冠军,那我可能真会骄傲一下,可是在这个不属於自己的年代即使成就再多事情对我也没什么意义。
想着想着,睡意越来越浓,终於沉沉睡去。
回来没多久,徐亨便派人跟我说因为徐紫瑛身体不适,家教之事暂且延缓。其实这我早就料想到了,徐紫瑛从山上回到平地之后,对我的态度就更加冷淡,虽然不致於到厌恶,但是很明显的不想与我多有接触。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是这么好侍奉的。至於袁镜雪,蔡锷相当鼓励我多与她来往,因为透过我与她的种种互动,必然可以使袁世凯早日注意到我,进而采取行动。
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相当尴尬,第一个原因当然是我不想利用袁镜雪。虽然蔡锷跟我说,我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心机去欺骗她,只要多找机会跟她在一起自然会有打进袁系一党小圈圈的机会,可是对我来说,这样的举动就叫做利用。
当然,琼仪是我心中另外一个障碍。
虽然我在这边劈腿一点都不用担心被抓包(做时空旅人的福利!),可是在良心上我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整体上来说,袁镜雪虽然不见得会比琼仪对我的爱情更加深刻,但是因为从小成长的环境,使得她相对於琼仪成熟许多,但是我对她真的很难有爱恋的感觉,甚至打从心里就有一种排斥和不自在的感觉。
用可笑的说法,那是我和袁镜雪谈恋爱必须背负的原罪。除非她抛弃自己整个家庭毫无条件和私心的支援我,不然我在她面前永远不可能说出太多真话,她看到的也永远会是我的假面,这样子要怎么交心?
可是,现在已经进入夏天,很快九月就会到了,我如果不能制造机会使自己有机会在袁世凯面前告密,那我们调虎离山的计画就算失败了大半。
无奈之中,我只好在袁镜雪父亲为了答谢我而举办的晚宴上,私自跟袁镜雪订下约会,约她去逛街。
我现在终於知道,即使为了正义而杀人,也是背负着血腥。
华灯初上,我和袁镜雪从军营里面慢慢散步准备送她回家,这几天袁镜雪缠着我教她骑马和射箭,所以我在跟蔡锷练习骑射之前便会到袁镜雪家里接她,今天她射中了一次红心,开心的不得了,蹦蹦跳跳的说要我陪她一起逛回家。
「很开心啊?」我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心里不免落寞。
「是啊,最近几个月是我生下来到现在最开心的日子。」袁镜雪柔和的脸蛋上到处都写着兴奋两个字。
「这么说感觉你以前过得不太好?」我微笑着说。
「没有啦,我一直都很幸福啊,爹娘都很疼我,只是以前家境没有现在好,也没有……没有…对了,我到现在都还很不习惯家里面有这么几个佣人和管家,每次他们要帮我做这做那的,我都还很不好意思。」袁镜雪说到一半,便转而说其他的话题,让我相当好奇想知道,到底「也没有」什么?只是她既然想要转移话题,以我的个性也不会多问。
「你伯父很照顾你家吗?」我转而向袁世凯的问题进发,希望能从袁镜雪口中多知道一点这个影响中国命运甚钜的人物。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爹娘都对伯父很敬畏。对了,伯父听我说你这么厉害,他不只一次跟我提起想要跟你吃个饭聊聊。」袁镜雪向我说。
「跟我?」我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果然,一切都如同我计画中的一样,蔡锷对袁世凯的称帝之路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关键,因为他掌握了西南边所有的军事资源,在民国初年是少数可以跟袁世凯北洋军对抗的势力,如果蔡锷肯真心降服,袁世凯根本无需再制造一些无聊的民意便可以直接称帝。
不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要自己去见袁世凯还是有点怕怕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跟袁镜雪约好后天要跟袁世凯「餐叙」便难以入眠。
但转念想想,自己应该不用怕吧!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我也接受了许多训练和磨练,不说平常跟随蔡锷左右所学到的,光是在荒山之中干掉一心那群人渣;运用自己天生的能力从死神手中将一个老太太抢救回来,最近更让一群本来手无寸铁,任由山贼摆布的村民脱胎换骨,这每一次的磨练都是在训练自己临事的态度和判断,老实说,从这些「战绩」来看,我又不由得信心满满。
只是,我很难摆脱自己才十六岁的阴影,深怕自己的年龄坏了大事!
袁世凯的邀约又是在「fantasy」,这次整间夜总会的人更少了,正主只有我、袁世凯和一个不知名的老者,其他几个则是袁世凯的贴身保镳。
「听阿雪的描述,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袁世凯微笑道。
那老者开启一瓶不知道多少年份的葡萄酒,为我和袁世凯都斟满酒。
「不敢……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可能阿雪是个小孩子,事事都以为希奇吧。」我微笑道。
「哈哈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没兴趣跟你说或是听你说场面话,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很简单,现在天下大乱,列强入侵,我很需要有胆识和才华的年轻人来帮助我,我之前的那些手下都已经到了垂垂老已的暮年,眼看新一辈的人才中却无后继者,实在叫人心急啊!」
「其实,我表哥的才华胜我十倍……」
「哈哈,林兄弟,蔡将军的才华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可惜……他对我一直有所误解。」
「误解?」我假做疑惑的问道。
「唉!现在许多人都在倡议民主,可是他们却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啊!」袁世凯叹了口气道。
「怎么说?」我配合着问道。
「清朝腐败被推翻那是时势所趋,可是孙文、黄兴等人大力倡议的民主却是有欠考虑啊!」
「喔?」
「首先,现在列强入侵,中华民族局势危殆,以当前的局势来说,一个强有力的军队和政府比起民主来得重要;再来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民族性使然,现在有多少中国人知道「民主」二字,不要说这两个字的内涵,恐怕连知道这两个字字义的人也不多啊!」袁世凯侃侃而谈,他的说话语调诚恳,理由平和却充分,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大总统言之有理,不过孙先生他们忠诚为民之心也是无可置疑的,如果大家可以合力共抗外敌,那真是国家人民之福啊!」
「事实上,历史上许多纷争的两端,岂真有好坏之分?」袁世凯身旁那个老者突然插话道。
「怎么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晚上的台词都只有「怎么说」,下次要想办法换点别的。
「对了,还没帮你介绍,这是我的智囊团首席,也是我专门的风水老师,紫衣道长。」袁世凯向我介绍那老者。
「啊!原来是紫衣道长!久闻大名,今天居然能见到,真是三生有幸。」唉!我怎么说话也越来越官僚了。
虽然我表面话说的冷静,但暗地里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记得袁镜雪曾经说过,这个紫衣道人用神通感应一心等人身上的伤口时,被我遗留下的气劲所伤,那他今天就在我的面前,会不会发现我就是杀一心的人呢?
「哈哈,不敢当。」紫衣道长呵呵笑道。
「你说玄武门事变之中,难道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便是大奸大恶之徒?而唐太宗真的是迫於无奈才弑兄杀弟吗?」
「嗯……」我当然不会以为唐太宗真是如此良善,只是听他提起也不禁想知道这个道人有何过人的见解。
「这中间的道理其实跟现在是差不多的,你自己想想便知道。」那紫衣道人微笑道。
哇勒!这样就没下文了?那这家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我本来还因为袁镜雪对他的描述而敬畏三分,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个只喜欢清谈的家伙能有什么真本领?
「哈哈,道长说话都只说一半,这样岂不是让灵军以为我们只是清谈之辈?」袁世凯呵呵笑说,他大概是看多了这个道人的故弄玄虚,怕因此减弱了对我的影响力,忙补充说明。
「其实孙文他们的理念也不是错的,可是我自认自己的想法也很有道理。正所谓兄弟阋於墙外御其侮,有什么样的理念都可以,重点是要先驱逐列强,要说这一点,我可是比孙文他们有把握多了。」袁世凯继续逞其口舌,若不是我早从历史课本里面读到他一堆的恶行,以这样诚恳的态度和动听的论调,说不定我真的会被打动投向他这边。
但是他这么积极游说我的态度却令我心下暗喜,袁世凯当然是一个纯为私利之徒,他会对我这么看重,绝对不是出於争取人才为国谋福之心,他纯粹是看重我的武艺和带领那些村民打败山贼的才能,最重要的是,透过我可以知道蔡锷的动向。
这也刚好跟我们计画中的走向一模一样,现在既然开了头,这场戏就要好好表演下去。
「可是……」我当然不能一下子就被他说服,如此轻易反而会引起这只老狐狸的怀疑,反正我已经知道他的确会想要透过我来掌控蔡锷的行踪,那么继续演个三五次戏也是必然的。
「呵呵,算了算了,我们不谈这些,今天来一是为了结识你这个少年英雄,再来便是要给你一个新的思考方向,或许你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我的想法,但是正所谓路遥方知马力,你之后便知道我是一心为民还是自私自利了。」袁世凯温和的拍了拍我肩膀笑道。
「你当然是自私自利啦,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在心中冷笑道。
就这样一个虚伪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袁世凯派车送我回家,真的是礼遇倍至,可惜他碰到的是我而不是普通人,我有着这个时代人没有的一个特质,那就是全面的历史观。
每个时代的人都只能看到自己时代发生事件的片段,这无关眼光,而是每个时代的人都是当局者迷,许多事情都得等时间远走,由历史来给予真相和评价。所以袁世凯要说服我这个清醒的旁观者,根本不可能。
不过,我要假装让这个变可能,将计就计!
「我伯父很器重你耶!」又是一个练完骑射的午后,我和袁镜雪策马在城外的田野间并骑前行。
「你又知道了?」我笑道,看来袁世凯不但在我面前做足了拢络我的功夫,连在袁镜雪面前也是虚情假意。
「当然罗,我爹昨天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