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奶奶非常清楚地说:「不用管,就凭这些事房家还倒不了,你一旦插手,后面的祸害就转移到你身上去了。你年纪还轻,路长得很,没必要陪着木头老四受房家整治。」
乔言听奶奶这么一说,更急了:「您的意思是——四叔已经被房家整了?」
奶奶激越声音传来:「你四叔现在越老越糊涂,听不进我的劝,死劲地捣鼓这事。老房派人来找过他,他倒好,把那人打了一顿就跑了,惹得老房火气更大,现在整天派流氓堵在我们这片,见人就问四叔回来没有……」
乔言越听越心惊。仅仅半年,武市发生这么多变故,一向老实的四叔居然会和房家闹得水火不容。
她再问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奶奶咳嗽了好半天,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我说了你不准哭,要坚强点。」奶奶一如既往地平稳开口道,「——还只有一个月了。」
乔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手上一松,吧嗒掉了电话。
尽管她早就预知了这个结局,当奶奶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如果朝悲观里想,她也只剩下乔迁一个亲人了。
从小将她抚养到大的奶奶、口恶心善的奶奶、说话做事个性十足的奶奶,真的不能再陪她走下去了。
嗡鸣声持续传来,乔言抆干了眼泪,看到屏显上是陌生来电,想都没想就掐了。等第二遍电话打进来时,她清醒过来有可能是商机,连忙又接了。
「您好。」一旦开口,她就恢复了礼貌。
夏凯低笑着:「我不好。」
乔言皱住了眉:「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爸举办了一个古董赏析会,你过来一趟吧。」那边的夏凯十分明快地说,没使用商量口吻。
乔言考虑数秒。他又是一阵轻笑:「姨父姨妈都会来,我也刚好缺少个女伴入场。」
乔言先打电话确认了靳尚的工作情况,见无异样,才在第三天被夏凯驱车带着去了趟夏家会所,参加了那个远在两百里开外的邻市聚会。
据说到会的是文艺界的泰山北斗,足足可见夏凯父亲的影响力。乔言直接从下榻的酒店出来,挽了条围巾就准备上车,夏凯拦住了她:「你不穿礼服?」
「没。」
夏凯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你没那么热心,先替你准备好了。」
乔言照样钻进温暖的车厢内,呵着气说:「我怕冷,就这样穿算了。」她拉拉身上的羽绒服,表示不大愿意换掉它。
夏凯微微一笑,居然没有再要求她。
进了场,乔言和满厅衣装严谨的嘉宾对比起来,显然成了个异类。好在来宾年龄层偏高,她也不觉得自己怎么地格格不入。陈蓉女士走过来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腕从夏凯牢牢钳住的铁掌里解救出来。
余下的时间,乔言也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她站在一名面色冷峻的长者跟前,也不胆怯,和他大胆讨论了古董的历史,就连那位伯伯收藏的玉脂瓶,她也大方地捏在手里,很是评论了一番。「有瑕疵,滴口色泽不纯,本是子母双杯,现在被您拆开买了一个来,失去了效用啊!」
离开乔言四处寒暄的陈女士走回来,笑着对脸冷得像块冰的伯伯说:「哥,碰到行家了吧,我就说了你这瓶子有问题,你还把它当宝藏了二十年——」
回酒店的路上,乔言沉默了会,才开口说:「您明明看到伯父在和我说话,居然不提醒我他就是您爸爸,而且还是省博物馆的顾问。」
夏凯点开小提琴协奏曲听着,笑得轻快。「在我家所有人看到我爸都会跑得远远的,谁敢上去找他说话?也就你,直接冲着他去了,我想拉你都来不及。」
那是因为要避开他老想抓住她的手。乔言没有说出口。
夏凯将乔言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一直冷淡的脸,突然说:「乔言,这几天你很不高兴吧?」
「发生了些事……」她转身刷卡,不大想谈。
夏凯扳过她的身体,温润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帽子上,再开口说:「我能看下你的头发吗?」
乔言退后一步,一怔。「怎么了?」
他执意要求看她右侧耳上的头发,并且说:「那天我送你回去时,亲了亲你的耳朵,看到你有一块颜色浅点的头发——」
「是的。」乔言看他这么执着的目光,干脆取下帽子,将右耳对着他,撩起发根,让他仔细看清楚掩藏在里面的伤痕。
「我两年前过马路撞到了车子,把脑袋磕了下,留了个伤口。」
夏凯看了会,替她戴好帽子,拍拍她的后脑说:「进去吧,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