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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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新年,乔言当真相起亲来。第一任对象是个工商局的办事员,容貌中正,沉默寡言,和她平日接触的公子哥、高干子弟自是不同,她好好待着人家,闭口不提往事,就怕对方一个没耐心被吓跑了。
记得出门前,从祖宅赶回来的靳尚对着她左看右看,冷着脸问:「你穿得这么锉干什么?」
乔言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装。为了配合今日的办事员对象,她特地挑了保守黑色长外套赴约,外形上看的确有点颓败。
等她赶到餐厅,才和那人聊了几句,培养了下气氛,靳尚就走过来说:「乔言,下午有场发布会,你吃快点。」
第一次约会受到打扰,相亲对像保持了良好风度,两天后当他再看到靳尚出现在周围时,主动向乔言说了拜拜。
紧接着乔言向地下发展。她暗中看中了一位斯文沉稳的体育老师,初期和他见面也博取了对方的好感,接下来的约会却出了纰漏——夏凯撞见了,不容分说将她塞进了车里,死死压着她,不准她逃脱。
乔言算是明白了,在湘城这块地,她是没法完成相亲—恋爱—结婚大计了,整个地被靳尚和夏凯这两人掐死了。
她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夏凯。
夏凯笑了起来:「宝贝还在恨我吗?这都一个星期过去了,你怎么还这大火气?」
家仇尚未得报,她哪有心思玩笑。趁他笑着妥协时,她架起肘部,使出了杨开曾经教过的搏击术,左一下右一下对他劈头打了起来。
夏凯笑着躲避,缩向了车后座:「哎,别打脸,有话好好说。」见她冷着颜面不泄气的样子,他又一把抱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低笑着说:「好了好了乔言,动静太大了——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在搞车震。」
乔言拉住他的头发,将他从自己胸前甩开,艰难地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夏凯还待伸手拉,她突然回头又踢了一脚,痛得他丝地一声收了手臂,含恨地说:「你这妞脾气怎么这么倔。」
乔言将手里皱成一团的电影彩单扔在他脸上,一句话不说就走开了。看到路边带点瞠目结舌意味的相亲对象,她也没什么心思寒暄了,点点头就算过去。
开春嫁人计画失败,乔言抽空回了一趟武市。
半年过去,除了开发区挺立起两栋高楼坯子,整个市没发生多大变化。一些人做完了他们计画好的事情,不像乔言那么倒霉。比如夏浅草已经和杨开结了婚,昆昆继续守着商楷,乔迁抱到了一个胖女儿。
乔言一出现在医院时,乔迁就将孩子朝床上一放,整个身子朝姐姐扑了过去。「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还不走了对吧?来,让我捏捏,看长胖了没有。」
他笑嘻嘻地在乔言身上左摸右摸,还翻检过她的包包,嚷着说:「给你侄女带了什么来呢?少说也得是块玉吧?」
他还在想着以前的玉,要和琪琪的见面礼一样隆重,乔言哭笑不得。通过半日相处,她发现乔迁的确长大了,并没有回避当爸爸的责任,心底也放了心。而且她还听到他叮嘱琪琪说:「我姐回来是看你和孩子的,你别整治别的事,给房哥打了电话报信。」
乔言处理好医院的事,临走时去了趟眼科,询问以前给房蔚做过检查的朱医生。想必是房蔚带着另一个「视网膜色素病变」的病人来科室,让朱医生记忆深刻,他直接说了结果。「房先生家的家族病遗传情况较复杂,他本人也有可能会瞎掉。」
乔言裹紧了大衣,冒着风雪朝街口走去,听了朱医生的论断后,她只觉得更冷了。生活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体会到了其中的冷酷。
两年前在房蔚老公寓里,她曾经看到过一本医学杂志,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内里夹了枚她裁剪的书签,顿时就将那页的「视网膜色素病变」给记住了。她以前看过一个港片,也是讲有关这种病的内容,两下来去,病名在她脑海里生了根。
她对房蔚脱口而出这个病,也是记忆深刻的原因,和家里人无关。当时的她只是急着摆脱房蔚,撒了谎,但她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是真的。就算她和房蔚的纠缠还曲折,还匪夷所思,就她心里来说,她从来没诅咒过别人瞎掉。
连着拆迁那次,她请奶奶配合她,也是想给乔迁一个教训,好告诉他以后没有家里人可依靠了,他必须自力更生。
可是盲眼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存在,就在她眼前发生。
她想起了奶奶说过的话「微言慎行」,这时才深深体会到内中滋味。
乔言去租房区看望奶奶,奶奶一看到她就杵了下拐杖,喝道:「穿得这么黑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乔言赶紧过去温言相劝,劝奶奶和她一起到湘城生活,让她陪着她走完最后大半个月。晚上在偏房留宿,乔言就着电灯看书,奶奶走进来撸了撸书皮,发现是本言情小说,奇蹟般地没有责骂她。
「房蔚来找过我。」奶奶先开了口,乔言放下了书,望着她。
「他问我你去了哪里,如果找到了你,他能不能娶你,想我答应你们的事。」
乔言还是没回答,仔细听着奶奶说,也有可能是她的烦忧落在了老人眼里,像以往那样被洞察分明。
「我将他骂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我接着骂,他还是不说话,只站在院子里让人看热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样连接骂了三天,我的气出干净了,他还是站着不走。」
奶奶坐在床沿上,缓缓抚摸着乔言的头发,突然说:「小言,他向我要走了所有你看过的书,还有你收藏的木板铅印画,准备给你一个新的家。」
乔言叹了口气,拉过板凳凑到奶奶跟前,将脑袋伏在她的膝盖上。
奶奶拍了拍她:「说实在话,我还是不喜欢他,不想见到他。但我转头一想,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呢?谁来帮你一把,在你病了的时候照顾你一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算了,就让他去找你了。」
乔言趴在奶奶双腿上,碾了碾脑袋,顺便把眼角的两滴泪抆干,抖着嗓子说:「奶奶,我没办法原谅他。他和夏凯见死不救,暗地里逼死了爸爸,我一想到爸爸最后那张惨白的脸,就觉得心里很痛,想跟他们同归於尽。」
奶奶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又说傻话,这日子还长得很呢,你不能老想着仇恨,得朝前走。」
在这方简陋的民居里,奶奶陪着乔言说了很多话,一改以前冷脸冷面的作风,温和着脾气安抚了她半天。这个可怜又可敬的老人,最终放弃了对房蔚的厌恶,一门心思地为孙女安排后路。
「别说了奶奶,您就让他和于小姐结婚吧,我不想插手人家的事。」乔言最后皱着眉头丢下狠话,奶奶看了她半天,也答应了。
临睡前,乔言按开手机,果然不出意外看到了房蔚的三条未接来电,像往常一样抹掉了。翻找短信,靳尚给她发了消息:我爸松口答应撤掉委派信。
委派信就是秘书私下联系组织找四叔的意思,但仅仅只是松了口,有没有成效还得看往后。
乔言猜测这里面也有房蔚的功劳,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奶奶那边问四叔后来的情况。
奶奶已经睡了,隔着房门喊:「说了不管你四叔的事,你还白欠着房家的人情干什么?真是脑子生了锈!」
「那四叔回来了吗?」
「没有!」奶奶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明天就要走了,这边的事就不操心了,趁早睡吧!」
乔言跺跺脚,裹紧棉大衣,转头朝院子里的偏房跑。她突然看到院门外的暗处露出了一点猩红的光,还飘来一阵淡淡的烟味。
乔言狐疑地朝门口走去。
菸头红光被抛在了泥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黑暗中已经没有人,只有远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