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调查档案(1 / 2)

第19章 调查档案

邀月宫里,竹翠脸色惨白地被抬了回来。

要是一般瘦弱点的宫女挨上四十板子,弄不好就去见阎王了。不过竹翠有着先天的挨打优势。她臀部挺翘,弹性极佳,防震效果特别好,被打屁股时板子的力道能得到更有效的缓冲,於是对身体的伤害就最大限度地降低了。

所以竹翠挨了打,不仅无性命之虞,她还有力气喊疼。康妃让大夫帮她匆匆诊治一番,便问起到底怎么回事。

竹翠到现在依然相信田公公对她有意,因此只把问题推到皇上的突然出现上。并且告诉康妃,皇上龙颜大怒,一开始说要打死她,后来也不知怎的,又改口只打了四十板子。

康妃一听,暗道不妙。宫女和太监之间的勾当,虽不是什么光彩事,但罪不至死,皇上之所以一气之下要杖毙竹翠,却对田七不闻不问,那一定是在生气竹翠勾搭干清宫的人。

打竹翠板子,是皇上给她康妃的警告,告诉她不许暗中收买他身边的人。

康妃不觉得自己这事儿做错了。她只是觉得倒霉,怎么就偏偏让皇上给撞见了呢。若不是皇上刚好在场,这事儿就成了。

再看看竹翠疼得煞白的一张脸,康妃心中不快,数落道:“你也真是的,行事时怎么不小心些,连皇上都看不到?”

竹翠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娘娘,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奴婢和田公公躲在假山后面,来往的宫女太监谁都没有注意到,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发现的。”

康妃还欲说话,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后娘娘请康妃过慈宁宫问话。康妃知道大概是太后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要听她解释,於是丢开竹翠,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这个晚上,注定有许多人要受到皮肉之苦。被伤害的包括皇上的蛋蛋、竹翠的屁股,以及康妃娘娘的脸。

啪!

康妃一下被打蒙了,脑袋不自觉地随着对方手掌的力道偏向一边,她捂着脸,回过神来,转回头又惊又怕地看着太后,这个平时把她当女儿疼的姨母。

太后气得嘴唇直哆嗦,抖着手指直指康妃的鼻子:“你气死我了,你气死我了!”她太过生气,一时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康妃捂着脸跪在太后脚边:“姨母,孩儿知错!”

太后由她的贴身宫女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下来,悠悠长叹道:“我以前当你是个机灵的,虽做过一些傻事,也只是年纪轻没经历,如今看来,实在是我识人不清。你但凡有你母亲十分之一的聪明,咱们娘儿俩也不至於是现在这个处境。”

康妃听她说得如此决绝,顿时满面羞惭,膝行至太后跟前,扶着她的膝盖说道:“姨母,我知道我拙笨,丢了姨母和母亲的脸,对不住姨母素日的疼爱照拂。就请姨母看在我母亲的面上,指点一二,从今往后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敢有半点违逆。”

太后没有答话,只呆呆地叹了口气。

后宫里的门门道道,哪里是教就能教会的?皇上身边的人,谁不想讨好?可到现在为止有哪一个像康妃这样贸然出手的?儿子敏感多疑得厉害,就连她这当娘的,也从不往干清宫塞人,以免母子之间有什么龃龉。各宫妃子也只敢把讨好放在明面上,就这样都还小心着,送出去的东西人家不想收就不收,一点儿辙没有。康妃倒好,公然指使宫女去勾引皇上身边的太监。这不是上赶着去找死吗!衡儿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身边的人去跟旁人一条心?没杖毙那个宫女真真儿是给康妃留情面了。

太后现在气得心肝肺一块儿疼。她知道康妃不成器,但是没想到如此不成器,不成器到调教都调教不过来。这人就是表面一层油光水亮的聪明,其实内里全是糨糊。怎么就糊涂成这样呢?

她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太后十分后悔。现在皇后之位空缺,后宫女人谁不对那位置虎视眈眈?德妃和顺妃这两个,别看表面装得贤良淑德孝顺无比,其实都是一肚子心计,颇似死去的那个贵妃。太后这辈子看过太多心计,她实在怕了,她怕她的儿子被人辖制,她怕她的如意被人算计。儿子和孙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他们,她必须选一个可靠的人待在那个位置上。可是放眼整个后宫,就找不出一个可靠的,要么是聪明过了头,要么是笨透了壳,更甚者,心怀叵测,手段阴毒。

康妃的身份本来是最适合的。她和她同气连枝,总归更让人放心一些,却没料到她是如此让人失望。

人生最可怕的永远不是你的对手有多强大,而是你三番四次地被自己人拖后腿。太后低头看着跪在她身边哭得两眼发红的康妃,心想,这孩子说甜言蜜语倒是有一套。

然而她是再也不能被那三两句好话迷惑了。

纪衡饶了竹翠,却没饶康妃。第二天,圣旨下到邀月宫,盛安怀展开圣旨声情并茂地把康妃骂了一顿,大意是邀月宫的奴才轻佻孟浪,由此可见当主子的是个什么货色,所以皇上下令把康妃降为康婕妤,并且罚俸三个月。

从妃到婕妤,只降了一等,纪衡觉得这个惩罚轻了,他是为了照顾母后的面子。然而这一级的差别,却也是一个巨大的鸿沟:康婕妤暂时就没资格巴望后位了。

纪衡以为母后会再次为康婕妤求情,却没料到,她老人家对此事只字未提。纪衡主动跟她说了,她也只说你自己看着办。

如此甚好。

不过太后娘娘对某一件事很不放心:“衡儿,你自己说说,你有多少天没翻牌子了?”

纪衡很不自在,“母后,您总为朕操心这种事情,实在令孩儿诚惶诚恐。”

纪衡心思一转,便想好了糊弄母后的说辞:“母后,朕跟您老实交代吧,由於前些天后宫之中不太平,朕今年又连着失去两个龙种,所以就找张道成算了一卦。他说朕今年家宅不太平,给朕出了个破解之法。这方法倒不算难,就是得九九八十一天不能近女色。”

张道成就是曾经被纪衡请过来解决田七八字问题的那个老道,这老头算卦的水平先不论,反正口才十分了得,太后对他很是信服。

果然,太后听到纪衡如此说,便信了,又抱怨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

“这不是怕您担心吗?”

於是太后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张天师详细的说辞以及破解之法,纪衡硬着头皮胡扯了一通,好在太后对张天师已经到了无条件相信的地步,纪衡说什么她都信。

因此太后便不过问纪衡翻牌子的问题。纪衡为了做得真切,还又把张道成宣进了宫,陪太后聊天。当然,他提前用钱打点好这老道,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张道成收了钱,把事儿办得滴水不漏。不仅如此,他还跟太后说了,考虑到皇上身上带着龙气,一举一动关乎天下苍生,所以算起卦来也比常人复杂,这八十一天未必够用,要等到皇上进行完之后看效果,再做定论。

太后深信不疑。从此之后,她就在慈宁宫花厅里挂了一幅太上老君的图画。厅内本来已经有一幅观音送子图,现在观音娘娘对面又多了一位太上老君。这两位神仙一个坐莲花,一个骑青牛,一个托净瓶,一个执拂尘,一个面目慈悲,一个鹤发童颜,一僧一道在一室之内相处得分外和谐。这花厅本是平常时候太后会客之所,皇帝和妃子们的请安都在此处。六宫妃嫔们每天来慈宁宫花厅给太后请安时,总要看着观音娘娘怀里抱着个胖娃娃对着太上老君笑得意味深长,那感觉真是说不出地诡异。

张道士做的事让纪衡很满意,他打算好好赏一赏这牛鼻子,又不愿做得太高调,怕太后怀疑,於是暗地里派田七出宫去三清观给他送钱。

当然了,派田七去也是别有用意,纪衡希望田七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田七怀里揣着好多钱,极其地不想把它们掏出来,因此也不急着办差使,而是在观里上了个香。

京城里笃信张道成的人不在少数,这三清观香火十分旺盛。田七上完香,看到有人求符,她便也想求一个平安符。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如意。如意最近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小家伙眼泪汪汪地捂着肚子喊疼的样子忒可怜。

一个平安符一百钱,但前提是你得先在三清天尊的塑像面前磕够二百个头,才有资格花一百个钱买这个符。要是嫌价钱贵也没关系,一百个头折十钱,磕一千多个头,这符就白送你了。

张道成把事情做得很绝,专门派了四个小道士来监督香客们磕头,还一五一十地帮大家数数。

田七磕够了二百个头,脑袋晕晕乎乎的,买了平安符,又一想,王猛的太医院考试就要开始了,不如给他弄个高中符;再又一想,郑少封和唐天远不也要考试了嘛,同样需要高中符;紧接着想到她师父,给他的弄个桃花符吧;她自己也要弄个招财符嘛……要不再给皇上弄个护身符,上次不是受伤了嘛……

田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要把这些符都弄到,保守估计得磕一千二百个头,她的脑袋非磕成开口石榴不可。於是田七问那散符的小道士:“一个头也不想磕,怎么办?”

小道士很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不想磕头就花钱,一两银子一个符。”

田七不禁咬牙暗骂,这老牛鼻子真会想钱。她掏出几块碎银子,想买六个符,跟小道士讨价还价半天,小道士死活不松口,田七又想让他饶给她一个,小道士快被烦死了,终於又饶给田七一个护身符。

田七心满意足,揣着一堆符要走,小道士却叫住了她:“别走,花五两银子以上能抽奖。”

“啊???”田七觉得很新鲜,“什么意思?”

小道士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田七一听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张道成为了促进大家花钱而使的鬼把戏。这老小子会测字,但是对外一天只测三个字,且这三个字是通过抽奖的方式产生的,香客们花五两银子以上就有参与抽奖的资格。

田七觉得人民群众的眼光一定是雪亮的,一定不会被老牛鼻子蒙蔽,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心甘情愿被蒙蔽的人很多,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得捏着根竹签挤在树荫底下,等待揭奖。

揭奖是由张道成亲自来抽的,他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这里三次,每次只抽一个。他的意思是,即便测字,也要讲究个缘分。田七听了直龇牙:“缘分”是佛家的说法,这老道士真好意思拿来用。

她站在树荫底下,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签子向空中一下一下抛着玩,抛了两下没接住,竹签啪地落在地上,新制的浅黄色竹签仰躺着,上面用黑色毛笔写着三个蝇头小字:六十八。

这时,棚子下一个小道士举着竹签高喊着:“师父抽到的是六十八号,哪一位施主的竹签是六十八号,请随我前来。”

田七捡起竹签,稀里糊涂地跟着小道士来到张道成的会客厅。

张道成见到田七,哈哈一笑,摸着胡子说道:“原来是田公公,我与你果然有缘。”说着便与田七寒暄了一阵。

“田公公今儿是想问人,还是问事?”张道成递给她纸笔,“先写一个字吧。”

田七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於是在白纸上写了个“季”字:“我问人。”

张道成把那字拉到面前看了一会儿,说道:“‘子’代表人,‘木’代表生机,但是人的生机之上多了一笔,就像一把刀,斩断生气。田公公,我说了你莫怪,你问的人,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田七惊讶地看着张道成。

张道成又摸了摸胡子:“怎么,被我言中了?”

田七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道:“你再给我测一个。”

张道成摇头:“我一次只能测一个,若是再测,怕就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