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情敌突现
唐天远说:“流氓。”
唐天远说:“胡写了书编排我也就罢了,还非要给我看。”
唐天远说:“你就那么爱本官吗?”
唐天远说……
谭铃音羞愤难当,抱头滚远了。
唐天远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微笑。这丫头,害羞起来也挺可爱的。
嗯,以后可以多让她害羞害羞。
香瓜从屋内走出来。她方才听到少爷在院中旁若无人地读那些混书,羞得满面娇红,连忙进屋躲着,只透过窗户看少爷。后来看到谭铃音不请自来,之后又慌慌张张离去。香瓜知道想必是少爷与她调笑了什么。
香瓜很不高兴。她理想中的少夫人,该是大方、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而不是谭铃音那种疯疯癫癫的女子。那种人,也就仗着生得美一些,又轻浮,才勾得爷们儿对她多上几分心,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她走出来,看到少爷还在原地微笑,入魔一般,便冷不丁说道:“少爷这样喜欢谭师爷,何不纳了她,两人光明正大地亲近?夫人也一直忧虑您房中无人。有谭师爷伺候您,她老人家也能放几分心。”
嗯,是“纳”不是“娶”,谭铃音只配做妾。
香瓜竟然说他喜欢谭铃音,这让唐天远很不高兴。自然,他不会跟个奴才辩解自己的喜好,於是只冷下脸来道:“你管得太宽了。”
香瓜闹了个没脸,渐渐对谭铃音更加怨恨。
谭铃音并不傻,冷静下来之后回想县令大人说的话,越想越觉反常,他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谭铃音便笃定,做手脚的人就是那唐飞龙。
他不仅干了坏事儿,完了还倒打一耙,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谭铃音跑到退思堂找他,看到他正在办公。
她重重一拍桌子,唐天远眉毛都不皱一下,淡定如常。这是最深刻的藐视。
“唐飞龙。”谭铃音咬牙切齿。
“嗯,我是唐飞龙,”唐天远抬头看她,笑,“去西天取经的那一个。”
“你玩儿够了没有!”
“没有。”
“……”太无耻了,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呢。谭铃音气得隔着桌子去抓他衣服的前襟,桌子十分宽大,她几乎要趴上去了。抓住之后,一把薅过来,唐天远很配合地往前探了一下身体,两人一时脸对着脸,近在咫尺。
唐天远还是不太适应和她这样近距离相对。他的心跳又有些快了,於是不自在地移开眼睛不和她对视。
这在谭铃音看来完全就是心虚的表现。她怒道:“是你!偷换我们的印版,把名字全部改了,是也不是?!”
唐天远嗤笑,“给人定罪之前要拿出证据,你的证据在哪里?”
“我……”谭铃音顿了顿,“你这样狡猾,早就将证据销毁了!”
“就是说没有证据,”唐天远总结,“没有证据就想污蔑人,你污蔑的还是朝廷命官,谭铃音,我看你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想吃牢饭不成?”
谭铃音一时有些气短。明知道凶手是他,但拿不出证据一切都是白搭。她很不甘心,“唐飞龙,你等着。”
唐天远笑,“我等什么?等你对我霸王硬上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谭铃音快要爆发了。
在她爆发之前,唐天远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京中有个姓启的老板,买走了你一千本书?”
谭铃音悲愤,“还说不是你干的!”
两人各说各话。唐天远说道:“那姓启的擅长模仿人的笔迹,他有个兄弟,会刻假印章。”
谭铃音之前的书都有题诗盖印的版本,这回是肯定不能搞这些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别人搞。假的只要足够真,那就是真的了。倘若市面上真的出现“妙妙生亲笔题诗盖印”的《唐飞龙西行记》,那么大家绝对会认为这是来自妙妙生的挑衅与恶意。到时候大概就不是一两个小团体砸书店这么简单了。
启老板是这唐飞龙派来的,弄不弄假书也会由唐飞龙说了算。
太可怕了,还有这样歹毒的后招儿!
谭铃音的底气荡然无存。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这会儿也顾不上脸面问题了,连忙绕过书桌,蹲在唐天远身旁,扶着他的腿轻轻摇晃,满眼泪花楚楚可怜,“大人,求放过啊!”
唐天远淡定地端起茶,斯斯文文地喝了一口。
“大人,我以后保证听话,绝不乱写东西。”反正写了也不会有人买了。
唐天远放下茶杯。他笑眯眯地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乖。”
这口气是不咽也得咽了。谭铃音暗暗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她再找机会报仇。
古堂书舍被人砸了几天门。本着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原则,谭清辰这些天没开张,只是把大门加固了几次。外头人觉得没意思,也就散了。毕竟大家是要吃饭的,打砸费力气不说,还没人发工钱。
这件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只余坊间还流传着关於大变态妙妙生的各种传说。
谭铃音郁闷了几天便消停了,另一件事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糖糖长牙了!
是糖糖咬她手指的时候她发现的,那种又钝又硬的触感,绝对不是光秃秃的牙龈所能带来的。她掰开糖糖的嘴巴仔细看,发现它牙龈上拱出了小白尖儿。
妈妈咧,不会真的是狮子吧!
谭铃音抱着糖糖跑去退思堂,人未到声先至,“大人大人,糖糖长牙了!”
她说完才发现,室内除了县令大人,另有一人。
此人身材魁梧,麦色皮肤,浓眉大眼,长得是器宇不凡,不过不知为何,眉头不自觉地轻锁,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
谭铃音看到陌生人,脚步顿住,不好意思地看向座上的县令大人,“大人,这位是……”
唐天远道,“这位就是朱大聪。”
朱大聪!
谭铃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寒毛倒竖起来。
唐天远又对朱大聪说道:“这位就是本官的师爷,谭……”
“谭妙妙!”谭铃音抢道,“我叫谭妙妙!”
唐天远早发现谭铃音的反常,此刻也不说破,他让两人都坐了,三人说话。
原来这朱大聪今天是拿着礼物上门道谢,又说自己在县衙附近盘下了一个店铺。他的意思是想先跟官家打点好。
谭铃音以前并未见过朱大聪。她不知道这个朱大聪是不是那个朱大聪,不过至少从长相上看,这个大聪长得不像大葱,也不像什么凶恶之辈。
她试探着问道:“朱公子家中世代经商吗?”
朱大聪答道:“我祖上留了些薄产,并不经商。”
唐天远听了也觉奇怪,“那你为何千里迢迢从济南来到铜陵从商?”
“说来惭愧,我在家中二十多年,一事无成,父亲命我出门游历。我便充作商人,也买也卖,不图争利,只想见些个世面。”
谭铃音心想,那为什么又待在铜陵不走了。她怕他起疑,不敢开口询问。
朱大聪看到她一直看他,他有些心跳加速。说实话,他见过的漂亮女人也不少,但唯有眼前此人,似乎最合眼缘。方才看她第一眼时,他已经怦然心动。
该我的就是我的,朱大聪心想。
唐天远看着两人四目相对,像是大有深意。他很不高兴,觉得自己似乎被无视了,便故意大声咳嗽一声,找一些存在感。
谭铃音没有理会唐天远,她问朱大聪道:“朱公子,你……你可曾娶妻?”
真是岂有此理,哪有见男人第一面就问是否娶妻的?唐天远摇头,对谭铃音这样不够矜持,他一点也不满意。
朱大聪摇头道:“我尚未娶妻,不过,”他直直地看着谭铃音的眼睛,“我克死过三个未婚妻。”
谭铃音心头一跳。
克妻小能手朱大聪的店面开在了县衙的另一侧,与古堂书舍共同形成了拱卫县衙的格局。
衙门口天然带着一种威严的压迫感,一般人不会选在附近做生意,现在两个店面增加了不少热闹,给县令大人带来一种紧密联系群众的亲切感。
谭铃音与谭清辰在“跑”与“不跑”之间摇摆不定,艰难抉择着。谭清辰自己什么都不怕,他就怕姐姐有个好歹,不过如果姐姐走了,他也得跟上。
谭铃音还有点侥幸心理,总觉得朱大聪未必会认出他们。
可是今天认不出,明天认不出,后天街坊四邻说漏一句半句,也该认出了。
没办法,跑吧。
不过,总要先跟县令大人道个别。
在离别面前,往日的各种争执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谭铃音决定原谅县令大人。而且,县衙里管吃管住,活儿也不累,她挺舍不得这里的。
还有糖糖,也舍不得。小家伙现在牙也长了,毛也长了,虽然依旧一脸麻子,但无法抵挡它的英俊潇洒。它现在自信得不得了,走路不低头,看到谁都倍儿得意。
自然,最舍不得的是那尚未谋面的金子。
谭铃音抱着糖糖去退思堂找县令大人。糖糖越长越胖,现在抱着已经有些费劲了,它却越来越懒,专喜欢在人怀里猫着。
虽然不喜欢谭铃音,但唐天远必须承认,一个漂亮姑娘,抱着个毛茸茸的干净可爱的小动物,那画面还挺美好的。
嗯,前提是这姑娘别开口。
“大人,我是来向您辞行的。”谭铃音说道。
唐天远愣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毛笔,面无表情地看她,“怎么,本官这里容不下你了?”
谭铃音连忙摇头道:“不是,我那个……我家里有事情。”
唐天远不客气地说道:“你从不提你家里的事,我当你没家呢。”
“大人,您生气了?”
唐天远嗤笑,“本官为什么要生气,你总算要走了,让我眼不见心不烦,我高兴还来不及。”
虽然两人平时的关系也算不上好,但分别时说这样的话,实在不怎么友好。谭铃音心情有些低落,她低着头,一下一下抚摸着糖糖。
唐天远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葱尖儿一样的手指,嫩藕一样的皓腕。这样的腕子,若配上珊瑚串,那就尽善尽美了。
谭铃音低着头,说道:“大人,相识一场,你就不能给我几分面子嘛?”何必说这样绝情的话。
“哦,你想让我帮你?”唐天远问道。
“不是——”
唐天远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说吧,你与那朱大聪到底有什么纠葛?”
谭铃音赶忙否认,“什么纠葛,我又不认识他。”
“不想说?我还是直接问朱大聪吧。”说着就让人去请朱大聪。
谭铃音急了,“等一下等一下,我说。我……那个……和他,我们是……仇人,”说着一打响指,“对,仇人。”
唐天远狐疑地看她,“仇人么?你们素未谋面,是怎么结的仇?”
“总之我们是仇人,他若是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会把我抓回去关进大牢的。”
“抓回去?你是济南人?”
“我……”谭铃音发现无法反驳,只好泄气地一低头,朝唐天远竖起大拇指,“大人,高!”
唐天远坦然接受了赞美,“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朱大聪在当地很有势力,我得罪了他,就跑了。就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得罪他的?本官想听细节。”
“……我不想说。”
“好吧,”唐天远点点头,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本官会给你做主的。”
“没用,他爹是知府。”
“我爹还是首辅呢。”
“……”谭铃音觉得吧,都这个时候了,她又不是没见过唐天远,现在吹这种牛,有意思嘛?
唐天远自知失言。他方才只是不服气,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现在急忙挽救,“我干爹……我与唐天远义结金兰,他爹自然就是我干爹,有什么不对吗?”
谭铃音心想,原来还可以这样攀亲戚,脸皮真厚。
“总之你无须担心。那朱大聪之前若真的想追捕你,你现在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今后他想把你怎么样,得先问问本官的意思。”
一句话,你现在是由我罩着的。
谭铃音有些感动。虽然这县令大人一肚子坏水儿还爱吹牛,但关键时刻挺仗义的。
她想了一下,觉得县令大人说得不无道理。朱大聪即便有势力,那也是在济南,到了铜陵县,他一时施展不开拳脚。就算真出了事儿,到时候她再跑也不冲。
打定这个主意,谭铃音放下心来,抱着糖糖凑到近前。糖糖看到离唐天远近了,伸着爪子一蹦,直接跃入他怀中,仰躺在他腿上,四肢张开,放松。
唐天远便轻轻摸着它的脖子和肚皮,糖糖很享受。
谭铃音由衷说道:“大人,您对我真好。”
这话听在唐天远耳朵里,总让他有些别扭。他低头看着糖糖,给自己的好意找了合理的理由,“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儿子的爹。”
“……”谭铃音红着脸走开了。
唐天远摸了摸鼻子。他是个稳重的人,可是今天说话怎么总不过脑子呢。什么叫给她儿子当爹,那意思不就是说两人是夫妻么。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这头谭铃音出去之后,很快把此事抛之脑后。她去找清辰,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谭清辰自然一切依她。谭铃音还想给谭清辰起个化名,一开始想叫他“谭奇奇”,跟自己的“妙妙”相对应,谭清辰死活不肯,他宁可叫“谭大算”,还可借机跟朱大聪拉近些关系。
朱大聪的店铺很快开张了。他的店铺是个珠宝首饰铺,把这样一个主要面向弱女子的店铺开在衙门隔壁,许多人已经预料到它未来的黯淡。
不管怎么说,开张是热热闹闹的。九百九十九响的鞭炮,把糖糖吓得在衙门里乱转悠,还找人撒娇。街坊邻居都来恭喜了,还送了见面礼,谭清辰和谭铃音也送了。唐天远没有亲自过去,托谭铃音带去一点心意。
朱大聪一一给回了礼,不提。
且说现在秋高日爽,天气渐渐干燥。南方的夏天本来就潮,香瓜和雪梨不放心,这阵子忙着把库存的东西清点晾晒,之后就可以收库过冬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唐夫人心思缜密,不独把儿子的吃穿用度整理好,也打点了不少可以送人的东西。儿子当个小小芝麻官定然不易,总要结交人的,送出的东西必须拿得出手,可不能被人轻看了去。
因此,唐天远手头上有不少好东西。
这一天,他看到丫鬟们把珠宝首饰拿出来晾,他自己也觉得新鲜,就凑过来看。金的钗,银的簪,点了翠的花钿,看得人眼花缭乱。
雪梨觉得很奇怪,少爷什么时候对女人用的东西感兴趣了,他童子功不练了?
唐天远的视线落在一个打开的盒子上,那里头躺着一串红珊瑚手串。珊瑚珠颗颗浑圆鲜亮,艳红如火,珠串躺在白色的丝绸上,像是从雪堆里开出来的冷艳红莲。
唐天远眼前又现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宝剑就该配英雄。他把那盒子拿起来盖好,扬长而去。
雪梨轻轻撞了一下香瓜的手臂,偷偷问道:“香瓜姐,你说少爷要把手串送给谁呀?”
还用问么。香瓜心内冷笑,表面装作茫然无知。也就是雪梨这样的傻子,才会看不出端倪。
“不会是他自己戴吧?”雪梨自言自语道,接着脑子里出现少爷笑嘻嘻地往自己手腕上套珊瑚手串的画面,她吓得不敢再想下去。
唐天远再看到谭铃音时,他正思考着找什么理由把东西送出去,却陡然看到谭铃音手上已经多出来一串东西,也是红珊瑚手串。
也不知怎的,他看着这串红珊瑚,有些刺眼。
谭铃音看到县令大人盯着她的手串看,她抬起胳膊给他看个够,笑得灿烂,“好看吗?”
唐天远脸一红,连忙别过脸去,“真难看。”
“没品位,”谭铃音说道。别人都说好看,清辰也说好看,独独这怪人说难看。她摇摇腕上的红珠子,“清辰给我鉴定过了,这是真珊瑚,起码值上百两银子。”
原来她所谓的品位是直接用价格来衡量的。唐天远不屑,却还是问道:“你弟弟给你买的?”
“不是,朱大聪送的。”
唐天远皱眉,“你不是说你们有仇吗?怎么还戴着仇人的东西招摇过市?”
“只要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就没仇。再说了,这是他给我的回礼,不戴白不戴。他开张的时候我也给他东西了。”
唐天远幽幽说道:“你送他的是五两银子一个的癞蛤蟆。”癞蛤蟆是铜铸的,只有表面镀了一层金。
谭铃音辩解:“那不是癞蛤蟆,那是蟾蜍,招财用的。”
“都一样,”唐天远说着,又看她的手腕,“你弟弟未必懂得鉴定珊瑚,不如褪下来,我帮你看看。”
不就是想看么,何必找这样的理由。谭铃音心想,他最近帮了她的大忙,她也不是小气之人,於是大方地把珊瑚手串褪下来给他开眼。
谁知道,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够,非要拿回去仔细看。
谭铃音又大度了一把。
然而她大度的结果是,第二天,县令大人告诉她,那珊瑚手串弄丢了。
丢了?!一百两银子哪!
谭铃音一摊手,“赔钱!”
唐天远不以为意,“不值什么,我再赔你一串就是了。”
谭铃音以为他在拖延时间,没想到他真的很快就弄来一串。这一串比那一串的成色好很多,珠子的个头儿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