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礼抬起手摸了把自己面无表明的脸:「老师慢走,钱包手机钥匙。」
昼川不屑:「又不是三岁小孩。」
初礼:「身份证。」
昼川脸上的不屑停顿了下,三秒后被放空取代,再三秒后他把手中的行李箱往初礼手中一塞,转身匆忙往房间里走去……初礼伸长了脖子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关上院门,把行李箱交给二狗看管,跟着走回屋子换上那双丑的要死的毛绒拖鞋冲屋里喊:「老师,找着没?」
「要是找着了我还留在屋里下蛋啊?!」
「……」瞧这气急败坏的,又不是我把你身份证藏起来了……初礼放下包,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往书房走,「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钱包里,你放哪去了,怎么什么东西都能乱放——」
「你有这空奚落人不如帮我一起找。」从隔壁房传来的嫌弃声音。
初礼进了书房,看了眼书桌,笔记本电脑、烟灰缸、新开的一包烟草、打火机,手写稿子草稿、钢笔、墨水瓶散落一桌……初礼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在这凌乱得像是垃圾堆的东西里翻找起来,瞥了眼草稿纸,上面写了一些大概是小说设定的东西——
……新文?
初礼拿起来看了眼,随即发现昼川这次好像不单纯的是写东方幻想,好像破天荒要写东方幻想言情,这篇文居然还个女主角,女主角叫什么「鹿葵」,不过只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的旁边又画了个非常古风的像是剑匣之类的东西……
初礼怕昼川以后闹着要找这些草稿,也不敢乱扔,将之整理好放在桌边,收拾好桌面,最后把桌子上所有的资料书逐一拎起来抖了抖,最后当她抖到一本厚厚的词典时,只听见「啪嗒」一声,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塑料片掉下来……
初礼:「?????」
哪有人把自己的身份证当书签用夹字典里的?
捡起身份证,急急忙忙走出书房,把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大神叫出来——男人看见初礼手上的身份证眼神儿一亮,接过来:「谢了。」
初礼敷衍地点点头:「大爷大妈跟前好好表现。」
男人重新戴好墨镜,这次出门显得有些匆忙,走到院子门前,推开门后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眼此时此刻依靠在门边、脚上穿着他买的毛茸茸拖鞋、抱着手臂专心致志目送他离开的小姑娘,他忽地心中一动……
挑了挑眉,没过脑地用两根手指夹着身份证勾了下,说了句:「欠你个人情。」
初礼一愣。
而后摆摆手:「免了,快走你的吧。」
男人露出个不正经的表情:「等我回来。」
初礼脑袋「咚」一下轻轻靠在门框上,终於露出个笑容:「别回来了。」
男人嗤笑,推着箱子走向车库,二狗子摇着尾巴紧紧跟他屁股后面。一人一狗走进地下车库,初礼隐约听见在二狗子的狗叫声中,昼川难得温柔的声音响起,说什么「下周就回来」、「别扯」……几分钟后,地下车库响起了跑车发动的声音,一阵鸡飞狗跳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二狗子用鼻子顶开门,溜进屋子,后腿一甩踹上门,爪子在玄关的脚垫上蹭蹭,而后进屋跳上沙发,闭上眼睡得一脸安稳:并没有看出对主人即将出远门这件事表现出丝毫不适。
初礼:「……」
戏子养的狗都是狗中影帝。
……
昼川当晚的飞机飞往隔壁省参加作协大会,鸡飞狗跳的寻找身份证之后,男人留下的那句「欠你人情」原本只是被初礼当做一句耳旁风而已——
她没想到的是,其实这不是耳旁风,而是一个巨大的Flag。
昼川走后的第一天,茧娘娘差无音讯。
昼川走后的第二天,茧娘娘查无此人。
昼川走后的第三天,茧娘娘石沉大海;于姚问,《洛河神书》的封面去哪啦;
昼川走后的第四天,茧娘娘人间蒸发;夏总编亲自加初礼Q,询问《洛河神书》封面设计进度,初礼有一句「进度为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昼川走后的第五天,在阿象一句「你再温柔催稿永远也拿不到稿」的提醒中,初礼心态崩了,群里疯狂@茧娘娘三十多次,终於炸出了茧娘娘,茧娘娘像个没事儿的人似的说——
【破茧:不好意思前几天有事没上Q】
初礼:「……」
你有什么事?另外一个约图佬拿着菜刀在你家门口堵你吗唯独这个我是信的。
【破茧:稍等,最后一些细节需要修改,我现在做,今天晚上发稿子给你看。】
【猴子请来的水军:老师你总算出现了,好的好的!】
围观了一切的阿象:「赌一车香蕉,今晚她并不会出现。」
初礼:「别这样,乐观点。」
至此,还能乐观得起来的初礼松了口气,在满以为自己终於能够有脸面对夏总编的天真中渡过了一个白天……晚上回家,给二狗做饭喂二狗吃饭给自己做饭喂自己吃饭之后还去泡了个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初礼一抬头发现晚上已经十点半——
初礼沉默了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上微博看见茧娘娘亲切地和她的小粉丝们说「睡觉去啦,晚安」,她终於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想了想手机今晚并未收到未读消息,此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信邪地打开Q,Q里果然安静如鸡——
茧娘娘?
不存在的。
初礼窒息得差点把自己的手机从窗户扔出去,此时此刻她真的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焦虑之中,她爬上了阁楼的窗户,坐在窗户上晒月亮企图收集日月精华早日飞升离开这智障遍地走、能逼死正常人的凡尘……
坐在窗户上吹着夏季的晚风,不知道哪家种的夜来花香熏得她头疼。
目光飘忽,最终定格在了脚下的院子门,初礼停顿了下,猛地坐直了身体,忽然想起了五天前,曾经有那么一个英俊高大威武帅气的人,站在那里,笑着对她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初礼:「…………………………」
……
於是。
三十分钟后。
遥远的A市,某坐落於山水湖光之中的别墅里,坐在餐桌边男人正瞪着面前的一碗满满的红枣桃胶银耳燕窝糖水发楞时,忽然手机震动。
他哆嗦了下,抬起头,默默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一脸慈爱加催促地盯着自己的五十来岁的女人,良久,像是解脱了似的抓起手机,淡淡道:「妈,好像是元月社编辑电话。」
女人笑着点点头:「去接啊,你爸马上就回来,你可以等他一起再喝糖水。」
「……」
男人抓起手机落荒而逃。
走回二楼房间关上门,靠坐在床边,月光从屋外倾洒而入,男人的半边身子被吞噬在黑暗当中……他低头看着手上震动个没完没了的手机,滑动,贴到耳边,「喂」了声,正想问「香蕉人你干嘛」——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说半个字,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已经咆哮开了——
「茧娘娘真的要了老娘的亲命!她居然给我玩仙人跳!我错了,昼川老师,找身份证的人情麻烦现在就以牺牲色相为代价还给我!!现在!!立刻!!!马上!!NOW!!!!!谢了啊!!!!!!!」
昼川:「……」
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男人瞪怪物似的瞪着咋咋呼呼的手机瞪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现在挂电话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接起过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