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梁夫人真是个爽利人。”
归家的马车上,陆穆挽着谢向晚的手,颇为感慨的说道:“阎家的几位小姐也都是极好的,虽然出身市井,却并无粗鄙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将门女儿的勃勃英气。”比某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女好太多了,她喜欢!
谢向晚伸手抚着小姑子的鬓发,道:“既是喜欢,以后阿穆可以邀请她们来家里做客。”
陆穆抬起头,杏眼睁得圆圆的,惊喜的问道:“可、可以吗?”
陆穆自幼就是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名为国公嫡女,实则连东府(大老爷一房)、西府(三老爷一房)的庶女都不如。
梅氏这个做母亲的,也从未想着主动领女儿出门交际。
以至於陆穆十三四岁了,除了机缘巧合下结识的方令仪,竟再无其他的同龄闺蜜。小女孩儿间的人情往来,更是几乎没有。
谢向晚看着陆穆惊喜又忐忑的模样,很是可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当然可以。如果你那里不方便接待朋友,就到二哥二嫂的远翠苑来。我告诉你呀,你二嫂我正准备在远翠苑建个玻璃暖房,里面种上各色花儿,什么牡丹、兰花、芍药应有尽有,到时候,你请你的那些小姊妹们来赏花游乐,都是极便宜的!”
陆穆被谢向晚描绘的美好画面深深吸引住了,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微张,黑漆漆的眼珠儿定定的看着车厢一角,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她与一群京中闺秀嬉戏玩闹的场景。
谢向晚瞧了,愈发怜悯,心中更是对梅氏生出了深深的不满——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实在不是个慈母所为啊。
是。梅氏的遭遇确实悲惨,她也值得同情,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梅氏那满腔的愤懑没有倾泻到敌人身上。反而加注在更可怜、更无辜的一对儿女身上。
如果说老夫人是真恶人,梅氏便是伪良善——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相较於老夫人这样的真奸恶。梅氏这种貌似可怜实则可恨的人更令人恶心,她确实是什么都没错,既没有虐待儿女,也没有苛待他们,可正是这种‘什么都不做’,对儿女的伤害才最大。
与梅氏的冷心冷肺冷心肝相比,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邱姨娘更好些,至少邱姨娘是真心为一双儿女考量。对外人来说,她是坏人,可对子女而言,她是实打实的慈母!
唉……谢向晚默默的叹了口气,再三许诺:“阿穆,一切都有二哥、二嫂呢,你只管像其他贵女一样玩玩闹闹便好!”不要这么懂事、这么淡然,让人看着心疼。
陆穆眼眶涌上一股酸意,她微微侧过头,拿帕子拭去泪珠儿。略带鼻音的说道:“谢谢二嫂!”
她这声谢谢,不止是为了谢向晚刚才说的许诺,更是为了二嫂对她的一片真心——活了这么大。总算有人发自肺腑的心疼她、爱护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穆终於平复了下胸中的感动,她扭头看向谢向晚,担心的说道:“二嫂,你说的那个暖房……祖母和大嫂同意吗?”
国公府一直都是两个齐家女人的天下,旁人,哦不,应该说是正经的陆家人反而被撇到了一边。别说盖个暖房了,就是动个一纸一草也要看那两个女人的眼色。
谢向晚淡然一笑。道:“她们会同意的。”只要她们还在乎名声,只要她们还想着从她谢向晚手里谋取好处。就不会拒绝。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陆穆竟有种莫名的安心,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二嫂。”
顿了顿,她忽的想起一事,“二嫂,今天咱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去回禀祖母,祖母会、会不会怪咱们呀。”其实她更怕祖母会趁机发作二嫂。
谢向晚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凉凉的说道:“阿穆忘了,咱们出门前回禀过母亲的。”
相较於隔了一层的太婆婆,婆婆对儿媳妇而言更有分量,也更名正言顺。
双唇微张,陆穆敬佩的看着大嫂,良久,才喃喃的说:“二、二嫂,你真、真厉害!”
回到陆家,谢向晚又领着陆穆去了宁禧堂,不管梅氏想不想听,她都‘规矩’的回禀了在阎家的事儿。
原以为,梅氏会想早上一样,毫不关心的将她们打发出去。不成想,梅氏听完谢向晚的话,忽的笑了笑,丢给谢向晚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很好,谢氏你做得很好。不过,你须得记住一句话‘能者多劳’,有时候,做得好了,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母亲~”陆穆觉得母亲的‘孤拐性子’又发作了,害怕二嫂听了会生气,赶忙哀声阻止。
梅氏瞥了陆穆一眼,眼神很复杂,厌恶中还夹带着些许愧疚。
不过,梅氏那眼神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漠不关心,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陆穆还欲说什么,被谢向晚扯了扯袖子。
谢向晚屈膝行礼,“儿媳告退!”
“女儿告退。”陆穆不再说什么,草草的行了一礼,便跟着谢向晚出去了。
望着姑嫂两个相携而去的背影,梅氏愣愣的出了会儿身,低声说道:“这样也好,他们有良心,她也能过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