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云见何循耍起无赖,就笑道:「谁怕谁,你当谁没瞧见过你光屁股还是怎地?」这话说完,就忙住了嘴,心想自己看见的是光屁股循小郎,不是温文尔雅小国舅。饶是这般想,却觉自己那脱口而出的话很是不合适。
何循也愣住,随即脸上不由地涨红,何役捡着便宜一般笑道:「循小郎,你也太没有出息,就叫个……」
何循对何役道:「五哥想娶了苗儿?想叫太子姐夫说你不堪大用?」
何役哧了一声,说道:「要不是陛下喜欢你,我早揍扁你了。」说着,又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柳檀云一怔,扭头望了眼何循,心想她怎么没听说过何循跟陛下也有来往?想着,便问何循:「陛下也喜欢你?」
何循皱着鼻子道:「祖父说不能跟别人显摆,不然我就叫人直接掐死了。」
柳檀云想起早先有人拿了老鹰给何役害得何循险些被老鹰抓瞎,心想难怪何老尚书偏宠着何循一些,就连着何役也嫉妒了,想来是何老尚书与陛下私下里十分亲近,何老尚书也领着何循去面过两回圣,这般陛下爱屋及乌,也喜欢何循的很。恰太子、太子妃又宠爱何循,於是乎在旁人眼中,不管何循将来能否出类拔萃,只要他不走了歪门邪道,这前途就一定比旁人好上许多——至少能够将何家其他人都踩在脚下。因这么着,就不由地扭头望了眼何循,心想这位尿床循小郎竟然还是奇货,值得让人如今就争抢一番。
何循见柳檀云看他,便拉着柳檀云,笑道:「你看,连五哥都知道你要做我媳妇了,你是跑不了了,赶紧给我做身衣裳,不然我当真光着身子出去,祖父说了,到时候我叫旁人看了,吃亏的不是我,是你。」
柳檀云啐道:「你算得哪门子歪账!」随即又道:「这话再也不要说,不然我也不敢搭理你了。这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
何循笑道:「那不说这话,你如今且喊我一声哥哥,再给我做身衣裳。」
柳檀云嬉笑道:「你喊我姐姐,我也不给你做。」
柳清风在一旁听着两人斗嘴,便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做衣裳。」
柳檀云笑道:「行,等祖父的衣裳做好了,我就给你做。」
何循哧了一声,忽地趴在柳檀云肩头,笑道:「云妮,你又淘气了。赶紧给我做了衣裳,不然你不叫我哥哥,我就喊你媳妇,我满京城的喊。」
柳檀云愣住,伸手将他推开,笑道:「好的不学,就跟何爷学这个,我给你做衣裳,但是那媳妇两字日后再也不要说出口。」说完,心想何循日日将媳妇二字挂在嘴上,还不是何老尚书教的,不然他这般小,哪里知道媳妇是什么。只要跟往常一般跟他来往,等他大了,知道廉耻,不用说,他自己就不会再提这事;再者说,兴许他知道人事了,有了心仪的女子,便不缠着她这幼时玩伴了。若叫她此时就冷下脸来跟何循不来往,不说何循,只怕她就先不习惯,毕竟也是看着何循长大的。
何循笑道:「我就说你一定给我做,亏祖父还说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呢。」
柳檀云口中说道:「你们祖父倒是无话不说。」
说着话,便瞧见耿妈妈领着一个面生的人过来。
耿妈妈走进来,先望着何循道:「循少爷越发英武了。」随即附在柳檀云耳边道:「管嬷嬷的儿子来了。」
柳檀云心想当真是良禽择木而栖,这么快,管嬷嬷就来投诚了,於是对何循笑道:「劳烦你带着我弟弟玩一会子,不然总叫他跟女人在一处,倒似将他当做女孩一样教养了。」
何循挺胸仗义地道:「你去忙,有我呢。」
柳檀云望了眼耿妈妈,见耿妈妈点头,便领着小一、小二向前头去了。
柳檀云见管嬷嬷儿子的地方,却又是柳家庄子里一处小厅上,此处乃是用来给下人听差歇脚的地方,此时因柳檀云要用,原先在此地歇着的人便先退下。
柳檀云进了这厅,便见一个与管嬷嬷相貌有两三分相似的少年等在那边,心想这少年定然没有差事,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如此哪有空子离家过来给她通风报信,这般想着,就想便是要笼络管嬷嬷,也不可将差事交给这人。
那管小子见柳檀云过来,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一将褥垫铺好,请柳檀云坐下。
柳檀云坐下后,便问:「你是哪个?」
管小子通报了姓名后,便道:「小的是管嬷嬷顶小的儿子,赶了一夜过来,替老娘传两句话。」
早先柳檀云与管嬷嬷有两次交锋,管嬷嬷先是在满府下人面前丢了几十年的脸面,后头又丢了差事,於是管家一家提起柳檀云,俱是咬牙切齿,此番再见,这管家小子咬不起牙,就先提心吊胆起来,唯恐说错了话,又得罪了她。
柳檀云问:「管嬷嬷有什么要与我说?」
管小子笑道:「小的的老娘说老夫人知道何夫人给姑娘嬷嬷的事,猜到姑娘跟何少爷的好事,一心想坏了姑娘的好事,有意要叫骆侯爷家渔翁得利。」说完,心想不知道这小阎王一样的姑娘知不知道那「好事」的意思。
「渔翁得利?你老娘就这般跟你说的?」
管小子抓耳挠腮了半日,说道:「老娘是说老夫人要叫骆家趁着何家夫人跟老尚书闹,渔翁得利。」
柳檀云心想戚氏将何夫人、何老尚书比作鹬蚌却也不对,何夫人想来跟何侍郎是一样的的心思,这何侍郎与何老尚书定是在如何帮扶何循、太子妃一事上有了争执,虽有争执,但都是为了何循、太子妃好,哪里是要争个你死我活,想来这骆家,何侍郎与何老尚书两个是都不满意的;戚氏便要插手此事,也不过是唆使骆家夫人们请人跟何家说媒罢了。
柳檀云问道:「除此之外,你老娘就没叫你说旁的?」
管小子低头想了半日,说道:「……没有。」
柳檀云笑道:「难为你过来一趟,小一,给他一两赏银吧。」说着,就要走。
管小子忙抬头道:「姑娘,那差事……」见自己逾矩了,忙又低了头。
柳檀云道:「你说的这事,我不爱听,若有旁的,就说来听听。那差事跑不了,你说了我爱听的,这日后少不得还要劳你多奔走几遭,这般,为了长久的做对相宜的主仆,我自然会照顾你们家。」
管小子忙道:「小的还知道一事。」
柳檀云笑问:「哪一事?」
管小子说道:「小的才听说老夫人暗中替沈家做主,帮沈家的一位爷跟戚家定了亲。上回子小的老娘来,三夫人还叫小的的老娘捎带了两双鞋子孝敬给老夫人,并答应了清明前做了新衣裳给老夫人。」
柳檀云心想戚氏竟然跟柳季春之妻沈氏勾搭上了,只不知戚氏这般做,是有意要离间她跟柳季春、沈氏夫妇,还是如利用欧华庭一般,利用了沈氏对付柳清风。虽说沈氏此时看着心思纯良,但一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二来,若是沈氏如何役一般稀里糊涂为虎作伥,那岂不是叫她后悔都晚了?不管怎么着,都要防患於未然。
见柳檀云不语,那管小子只当她还不满意,便又说道:「这庄子里的庄头老夫人也见过两次……」
「是姓扈的?」
管小子忙道:「是姓扈的,往年这姓扈的送年例到府上,都是二夫人奶兄接的手,因此那姓扈的跟二夫人那边很是熟络。这姓扈跟老夫人保证过待到清明前后,借着种豆子果菜的时候,叫姑娘忙中弄出错来,误了农时,到时候,便借口姑娘年幼,经不住事,将这边管家之事,推到三夫人手上。」
柳檀云冷笑两声,心想那姓扈的果然看着就不是好人,上辈子戚氏、小顾氏催着吕氏说年例少了,逼着吕氏跟下面的庄头讨要,这姓扈的便是头一个出头说吕氏苛刻、贪墨年例的人。吕氏早先虽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当家主母,但有柳老太爷、柳孟炎帮扶着,面子上也勉强能过得去,旁人说起她来,不过说她和软罢了。经了这么一事,吕氏便顶上了一个苛刻贪婪的名声。如今自己且依葫芦画瓢,给那姓扈的安上一个昧了种子、欺压佃农的名声,趁机换了这个不省心的庄头。因管家小子这般说,柳檀云心想这沈氏跟戚氏要好的事定是假不了,不说沈氏自己个有没有那个野心要当家,只说她跟戚氏要好,这在她柳檀云眼中就要不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护着柳清风,怎么着,这沈氏都不该跟戚氏亲近。
「还有旁的吗?」
管小子见柳檀云声音里不喜不怒,疑心这事是柳檀云早就知道的,心想自己这回没立功,想来也没有赏赐。
柳檀云笑道:「下回子有了好事再来跟我说,跟管嬷嬷说,那差事我且替你们留着,只是你们毕竟是老夫人的人,不好叫老夫人猜疑你们,且等着老夫人荐了你们上来,我再顺水推舟留下你们。」
管小子听柳檀云这话有道理的很,便又磕了头,拿了赏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