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何循心知柳檀云这会子不敢出声,便又搂着她,在她脸上啄了一下,随后对着那两片红唇啃了起来。

柳檀云不敢弄出声响也不敢动,心不由地跳了起来,恍惚间,竟是想起了上辈子头回子接近骆丹枫时的手足无措,待何循放开她,就一边抆嘴,一边向外头去,在山洞口瞧见凤奴走远了,便出来,向赏花楼去。

何循披了披风出来,将披风上的尘土拍去,走到柳檀云身边,小心地问:「你生气没?」

柳檀云嗔道:「你说有还是没有?」说完,又觉脸上发烫,就伸手摸了摸脸,心想自己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因觉窘迫的很,就有意要引着自己往旁出想,心里想着权当是叫个干儿子亲了,又觉就算是干儿子也没有这样亲近的;忽地又想那不算是亲,只算是啃。因胡思乱想,脸上就更加地烫。

何循得意地在一旁笑着,说道:「你没生气就好。」说着话,瞧见小一等媳妇子过来了,就知道方才的好事算是没了,下回子指不定就没这样的好运了。虽只是亲了两下,此时也满足的很,就笑着昂首看小一几个过来。

不等小一察觉他们两个的不同,柳檀云便领着人出了花园,向自己院子里去,待进了自己屋子,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照了照,瞧着一张脸红的如春桃一般,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又在脑子里想着那是光屁股尿床循小郎,默念了几回,总算是将脸上的红晕消去了。

冷不丁地凤奴开口道:「大姑娘过来了。」

柳檀云正在想心事,听凤奴开口吓了一跳,随即忙道:「请了大姑娘进来吧。」

凤奴答应着,就去外头迎着柳素晨。

柳檀云用手往脸上扇风,心里想着红颜祸水果然比贤妻良母难做,指望着祸害别人,谁知先将自己祸害了。自嘲完了,又在心里想着果然趁着何循还年轻,先以色祸害他,后头等着他稳重了,再以才以情祸害他。打定了主意,就先将这事放下,又在心里揣测着柳素晨的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清理资料夹找出来的,没看过的渣夫狠妻的同学可以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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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狱之中,蒙兴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不言也不语。

这双手,在数日之前,扼杀了一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

如今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杀了她,也不肯离开她。

在重逢之前,蒙兴记忆里的简妍,是一抹清丽的身影,一张隐忍的脸庞,犹记得,那时简妍三朝回门后,独自坐在自己的闺房中,他抱着一只两只眼瞳不一样颜色的猫进去。

「姐姐。」他记得自己喊了一声,只一声,原先怅然的简妍醒过神来,脸上绽放出微弱的笑容,一双眼睛温柔腼腆。

「来,姐姐陪你画画。」

「姐姐陪你画画……」蒙兴干裂的嘴微微张开,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

大牢里的犯人纷纷看了眼痴痴傻傻的蒙兴,嬉笑道:「看来不是哑巴。」

又有好事的人挤过来,问:「听说你弄死了自己的婆娘?可是那婆娘偷汉子?」

蒙兴呆呆地蜷缩着,动也不动。

「傻子!」自讨没趣的好事之徒嗤笑一声,不再理会蒙兴。

一声「傻子」,又叫蒙兴想起幼时简妍给她敷伤口时的模样。

在离开京城后,守寡的母亲,在无趣枯燥近似僧尼一般寡欲克己的日子里,不断地向他述说着往日与姨妈在一起的快乐岁月,在抱怨祖父母执意将他们扣留在家乡后,又不断地讲述京城中的一草一木。在母亲的述说中,因许久不见,日渐模糊了面孔的表姐,一次次重又熟悉起来。

或许是他视野狭窄,或许是如今的落魄,让他不禁想起那段依附於他人锦衣玉食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一个金尊玉贵的女子,温柔腼腆。

蒙兴的嘴角再次牵动,在未重逢之前,他从幼年到少年乃至青年的岁月中,远方京中的表姐,是他心中女子最最美好的体现。

於是,在家道中落,亲人相继离世后,四处漂泊的他,看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及记忆里的女子温柔妩媚。

再聚首时,看到双目无神,已过了而立之年的表姐,蒙兴欣喜之时,却又怅然地发现,记忆中那温柔腼腆的女子早已远去。

似是理所当然一般,同样漂泊在外的他们成了一对,彼此相依为命。

市井之中,多的是形形色色为生计奔波放弃尊严的人, 比之隔壁典妻卖妻卖儿鬻女的人,他们这一对或许在曾经来往的人眼中大逆不道,未经三媒六娉就姘居在一起的一对,就显得太过正常,以至於,不会有邻人过问他们的过往。

蒙兴记忆里的表姐,是该令人如珠如宝呵护在手中的,於是在两只蜡烛下草草地拜了天地后,他便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振作起来,如何再叫简妍过上出嫁之前的日子。

但如今的表姐,已经不是曾经的表姐了。

那对红烛尚且没流完泪,他们两人就开始了争吵。

当他满怀雄心壮志说完自己的发家大计后,她脸上的戒备在嘲笑轻蔑下,刺伤了他的眼。

「就知道你娶了我这瞎眼婆子没安好心,只是怎么着你也该耐心一点,先哄了我几日。」

记忆里的表姐,是万万不会说这等尖刻话的。

於是,蒙兴恍然有一种大梦初醒之感,冥冥中,心知记忆里的表姐不会再回来了。

於是,再第一次争执后,他选择离家几日。

再回来时,隔着一条巷子,蒙兴看到简妍及闸边的邻居谈笑风生,似是自己不曾走一般。

於是,蒙兴走进,沉默地看着简妍笨拙地在院子里走,待发现简妍带着的小丫头没了后,他不禁愣住,看着摸索着自己掰了柴火烧锅的简妍,他想他记忆里金尊玉贵的表姐再也没有了,如今剩下的,再也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

「丫头……」

「那丫头只当我看不见,就想欺负我。」简妍冷笑道,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泛着冷光,「我虽瞎了,但谁也别想算计了我去。」

尖利的话中,那言外之意明白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蒙兴看着她一双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却没有火气,他想,或许他们两个一起振作,日子也会好过。

於是,蒙兴蹲下身来,说道:「我来烧锅吧。」

简妍嗤笑一声,道:「我才学会,还没熟练呢。」说着,却又将他即开。

蒙兴望着简妍的手,说道:「你不用学,日后我来烧就是。」

她又是嗤笑一声,然后固执地拿着手试探铁锅的热度。

蒙兴看着她一步步试探地煮饭,不由地,就觉得自己对她而言,依旧是可有可无。

看着她慢慢地学会煮饭,慢慢地将饭菜越煮越精致,甚至比别家主妇都要手艺高超;看着她慢慢地学会用针头线脑换钱养家,看着她将「家」经营的有模有样。

他不由地更依赖她,离了她就是无家可归;随着她,才有个可以歇脚的家。

只是这家,仿佛只是她的,他就如一个过客一般。

不曾想过,有一日,他在旁人口中,会成了一个吃白饭靠脸皮度日的小白脸。

在挣紮着妄图摆脱这耻辱的名声时,他能想到的翻身之法,却可笑地依旧是问她借本钱。

於是,他们之间的争吵越发频繁,从最初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到最后的拳脚相加。

渐渐的,他明白他们这样的半路夫妻,永远不能做到「夫妻一体」。

於是,放弃了翻身做家主的奢望,他再次出走,却在外头风餐露宿几日后,再次回来。

如此反复,直到一日,他渐渐满足与做一个旁人眼中的「小白脸」,依傍着她过日子。

只是,她似乎也不愿意与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相依为命,於是争吵再也停不下。

最后一次,她终於将他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而他,也终於忍不住伸手扼死了她。

如今,闻着大牢里麦秸的潮腐气息,蒙兴想,自己一次次的走,却一次次的回去,是因为自己离不开她;而她,一次次地抱怨他无所作为,却又一次次地不许他插手家事,只怕她也不明白,究竟想叫他做什么……

木栅栏上的锁链被牵动,随后,两个狱卒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闭着眼,听着锁链哗啦的声音,蒙兴忍不住想多要强的人,才能在眼瞎之后依旧样样不输旁人。

出了大牢,刺眼的阳光射过来,蒙兴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眼前的眩晕,让他的双眼一顺眼朦胧,只看到光晕中,表姐依旧温柔腼腆,一双眼睛平和地泛着光,静静地看着他……

「……喜欢也别去抓它,不然,不是你惹恼了它,它咬了你;就是你厌恶了它,杀了它……」

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被秋后处决,耳朵里,却依旧能够听到她的声音,这声音,是他记忆里不曾有的,却听得真真切切。

嗤笑一声,他想,她说的对,当真是他恼了,就杀了她。

睁开眼睛,蒙兴只觉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一般,那边,眼神依旧明亮的表姐,手上抱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笑容恬静,在初醒的眩晕中,他晕晕乎乎地将表姐怀中的小儿看成他们的儿女,笑着要开口,却看到自己的手脚却又变成了小儿模样。

耳朵里姨妈的声音,嫙表姐的声音,无一不叫他目瞪口呆,再看到表姐那张脸,他不由地生出一种欣喜,欣喜於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能够叫他回头挽回;可是,一句「喜欢它也别去抓它」又在耳朵边想起,似是提醒他这辈子终究不一样了。奈何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欣喜,刻意地遗忘了那提示。

於是,故意做出懵懂模样,蒙兴凑到简妍身边,看着那小小女婴啊啊地叫出声来。

再之后,一人闯了进来,随后,表姐也跟着那人出去。

蒙兴意识到那人就是表姐的结发夫君,忍不住跟了出去,在听到细碎的「小白脸」等话语,听到他们两人说起他,他心里惊雷一般,终於认识到他又冲了一步,如今的她已经被另一个迷途知返的人挽回。

之后,他有意去拉她的手,却察觉到她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有意回避着他。

於是,在茫然之中,他顺着她夫君的话,痛快地喝了酒,大醉一场后,却见这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境依旧存在,且,他身陷其中,再难醒过来。

看过了一无是处的庄政航,他又去看那位传说中风度翩翩的「燕不独返」。

「他是游侠?」

他这般问,稚嫩的声音里,有勉强克制住的怨恨,若不是下面那人,简妍怎会眼瞎,怎会那般的心硬如铁。

她笑着说:「他是读书人。」

看着她笑,蒙兴不禁想,说起燕曾时,她依旧在笑,不知说起自己时,她可会咬牙切齿?

终究是不同了,如今,他再也不用在外漂泊,以后,他也会迎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多年之后,看着她的女儿九斤欢快地在自己耳边说着他们夫妻之间的趣事,蒙兴眯着眼倾听之时,不由地想,有没有一刹那,就如他时时刻刻妄想不顾一切地带了她走一般,她有没有想过,放弃人生的前二十年,等着他长大,等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