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问鼎
洛邑当中,此时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 上至於人王,下至於国人,都无比的仓惶。
便是各家学派的学子,贤人等等,也都已经在整理学派的典籍等等,打算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毕竟,带着大军前来的,是楚国啊。
是被当做蛮夷,而自己也自认为蛮夷的楚国啊。
其他的诸侯,会在乎人王的尊崇,会对学派的贤人和学子们保持尊重,但楚国哪里会在乎这些……
楚国只在乎武力!
“墨卿,楚国那边,还不曾回应吗?”人王高坐在宫墙之内,忧心忡忡——宫墙外的风声,便似乎是被旌旗所摇动,那来来往往的脚步,又好似大军行进的鼓点。
楚国的大军,从晋国的翼都往洛邑而行,一路上,在这大地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大军之前,无论是哪一个城池,也无论那城池属於哪一个诸侯国,在大军行进之时,都是打开了城门,拿出了补给,生怕是阻碍了大军的脚步,就引得大军悍然攻城。
而那些横在路上的仙道宗派,其内的太乙仙神们,也同样是联手催动移山之法,将自家的山门移开,让开道路,待得楚国的大军过后,再将山门给挪转回来——明明只是一个霸主,但如今,在这各处诸侯,各处人间宗派的配合之下,楚国的新王竟是显现出了几分人王的气象来。
前行之时,山峦挪动,江河暂合,而在四面八方,更有无数的仙神往来,将一切的阴邪,都涤荡得干干净净。
而在楚国大军的背后,还有诸多诸侯所形成的联军,带着莫名的神色,秉承莫名的命令跟在楚国的后面——就连那些士卒,以及派出这些士卒来的诸侯,都不清楚这些大军吊在楚国的背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是对楚国的臣服,加入到了楚国那即将对洛邑的进攻,还是在给楚国施加压力——一旦楚国和人王动兵,他们便要对楚国展开攻击。
总之,当第一个诸侯,没头没脑的让自家的士卒,跟在楚国大军之后过后,其他一头雾水的诸侯们,便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派出了一部分的士卒,跟在楚国的背后。
毕竟,大家都这么做了,若是自己不这么做,岂不就成为了少数人?
一旦成为诸侯当中的少数,那么万一楚国打算拿一个诸侯来开刀威慑人王的时候,这些‘少数’的诸侯,必然就会落入楚国的眼帘。
而跟在楚王身边的,那秉承人王使命而来的使者,看着那越来越多的,对楚国表现出‘臣服’的诸侯,神色也是越发的忧虑。
难不成,人王天命,便要在这个时候更迭吗?
可无论是在谁的推算之下,姬周的人王天命,都明明还不到崩塌的时候——若是有精通於望气的仙神,抬眼看着那洛邑,甚至是还能看到那隐藏於人道之气当中,如同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人道,若隐若现的人王天柱。
“大王率众往洛邑而行,到底想要什么呢?”
“总不至於,真的要和人王陛下,兵戎相见,将人王之尊贵,践踏至於尘埃。”那作为使者的仙神,在熊新的面前低声道。
“大王,践踏人王之尊,和践踏大王之尊,有什么区别呢?”
“大王,先令大军停下吧。”
帐中,熊新自己同样也在思索,也在犹豫。
自己率军往洛邑而行,到底要什么。
那人皇之九鼎,若能得之,自然是最好。
可若是人王不给呢?
自己难道还真的要率军进攻洛邑,将洛邑攻破,将那人皇九鼎,给强行夺走吗?
和人王对阵,正面开战——就算是楚国,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
真的开战,楚国的将领士卒们,到底能用的出几分力量呢?
若自己真的击破洛邑,那其他的诸侯,比如说晋国,齐国等大国,会不会以此为由,再度集结诸侯进攻楚国呢——就如同数千年前,诸侯会盟击破戎狄一样。
就连合盟的名义,都能直接将齐国那‘尊王攘夷’的口号沿用过来。
而且,就正如人王的那使者所言——人王在於至高无上的尊贵。
若是趁着人王虚弱的时候,强破洛邑,将人王的狼狈,将人王的虚弱,都展现在天地的面前,那人王,还有什么尊贵可言呢?
若是连人王的存在都不够尊贵,不够神圣,连人王的存在,都不足以号令天地,那自己这样的诸侯,就算是成为了霸主,又能如何呢?
又或者,自己夺走了人皇九鼎,以九鼎养出了人王之气脉——可这个时候,连人王的尊荣都没了,人王之气脉,还有什么作用呢?
夏立国的时候,是夏启击败了上一代所选定的人皇,然后立下夏,成为人王的起点。
然后,商祭拜夏,同样也是在夏威压天地的时候,将夏击破。
同样,姬周取代殷商,同样是在殷商处於鼎盛之时,逆势而动,以快战快,一口气打进了殷商的王都。
熊新回想着过往的历史,陡然便有了明悟。
“人王。”
“唯有从最为严酷的屍山血海当中杀出来的人王,才是人王。”
如同他这般率军往洛邑而去,就算是将这虚弱而衰颓的人王击破,他也不可能铸就楚国的人王天命。
霸主!
唯有以强悍的姿态将那些过往的强大霸主击破,然后在新的诸侯挑战之时,将那些新的霸主压下。
如此,才能铸就新的人王之天命。
霸业——诸侯靠近人王,代行人王权柄的道路。
一条曾经被所有的诸侯们认为,是错误的,不可能通往人王的道路。
但此刻,熊新却突然意识到了,这霸主之路,赫然有可能是当前这天地的局势之下,唯一的一条能通往人王的道路。
——而早在数千年之前,齐国的管仲,便已经意识到了一条道路的存在,并且将齐国带上了这一条路。
可惜,齐国后续的君王们,并不争气,并没有守住那霸主的位置,而后续的晋国,也并没有意识到这霸业之路真正的极限。
又或者,是他们意识到了,但后人无能。
而现在,站在这一条路顶点的,已经是楚国了。
那么接下来,楚国要做的,便是继续厉兵秣马,俯视天下——既要保证,其他的诸侯不会彻底放弃挑战楚国的心思,同时也要保证,楚国有能压下这些诸侯的力量。
而在这种奇妙的‘对峙’之间,那属於人王的气脉,才会在楚国当中一点一点的形成。
於是在这一刻,楚王熊新,便悄无声息的,打消了自己的另一个念头——他不能保证楚国之后的君王,每一代都有应对天下诸侯的实力。
所以,他一开始的时候,有打算,想尽可能的磨灭其他诸侯的实力。
当然,他也好奇,为什么齐国和晋国鼎定霸业的时候,不曾试图消磨其他诸侯的力量。
而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天地是熔炉,诸侯为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