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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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陈啸之不爽地道:「松爪子——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带这东西来上课,这玩意多沉你不知道?你打算靠什么提回去?」
然后他对沈昼叶不耐烦地重复:「松手。我给你提。」
彼时金红晚霞落在楼宇之间, 沈昼叶打量了他三秒钟, 怂怂地松开了小爪子。
陈啸之一个人提起了那一笼大闸蟹,看了看, 又将沈昼叶放在一旁的沉重的书包,一把拎了起来。
沈昼叶:「……」
「楞什么神儿呢,」陈啸之肩上背着两个书包,拎着一笼螃蟹, 漠然地说:「走了。」
他步伐很快, 背着俩包提着一堆东西转瞬就下了楼楼梯,沈昼叶楞了下, 立刻飞快地跟了上去。
「走这个方向。」陈啸之口气不善地说。
沈昼叶早就已经不在意班长的坏脾气了, 她认真地问:「你爲什么帮我拎东西?——不对你爲什么会在这?」
陈啸之不爽地反问:「我爲什么不能在这?」
「我不是这意思……」沈昼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纠结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哎,算了,谢谢你, 我一个人往校门口拎的话要走好久。」
陈啸之嗤了一声, 意思是知道了。
暮色深重, 青黄梧桐在秋风中簌簌发抖。沈昼叶与陈啸之沿着道路向前,沉默如河流般於他们二人之中流淌而过。
一片静谧之中, 沈昼叶忽而小声对他说:「谢谢你呀。」
陈啸之眉毛一扬, 似乎想说两句话, 而下一秒小转学生就糯糯地补充了称呼:「——班长。」
「……」
陈啸之不爽地道:「顺路, 和你没关系。」
沈昼叶甜甜地一笑,眉眼柔和得像春天的花儿,说:」那也还是谢谢你。」
「螃蟹好重的,」沈昼叶又温暖地对他道:「我奶奶塞给我之后我都不知道怎么拖回家,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校区西南门那么远,出去还得走好久才能到公交车站……」
陈啸之不太爽利地看了沈昼叶一眼。
那姑娘开心地提议:「所以我一会给你买饮料吧?你想喝什么鸭?」
「……」
陈啸之哂道:「你太弱了。」
然后他拎着东西,又挑剔地说:「还有,我不喝饮料。」
沈昼叶辛苦地跟上他:「那我请你吃点什么吧……」
「——美国不是很重视体育吗?」陈啸之打断了她,挑刺地说:「你怎么这么弱鶏?这才多沉,你就拎不动了?」
沈昼叶已经快能忽视陈啸之那些挑刺的话了,莞尔道:「很重视是真的,但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小学一年级医生就给老师打过电话,说我应该避免参加剧烈活动。」
陈啸之瞬间静了。
「我小时候真的不大行,」沈昼叶挠了挠头道:「有段时间天天带着地塞米松去上课……所以体育课我很少参与。」
陈啸之舔了舔干裂的唇,沉默了许久,艰难地问:「……带什么药?」
沈昼叶莞尔地说:「儿童哮喘而已,早就自愈啦。」
陈啸之半天没说话。
「——不是什么大病的。小时候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两个不用上体育课的小孩,我碰巧就是其中之一。」沈昼叶笑道:「不过我爸妈被我吓怕了,后来一直给我报游泳班,我到六月的时候还每个星期都得去游两三个小时呢。」
陈啸之忽然开口:「——那是什么时候?」
沈昼叶迷惑地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上小学之前……大概是六岁吧?」
然后她感到,身边的少年长久地沉默了下来,犹如孤独的山川。
夜风穿过长街,自行车车棚被刮得轰隆鼓动。傍晚时分,校园广播里温和女声在音响中说:
「……校园广播FM98.2,」那声音温柔地道:「英国诗人,威廉•巴勒特•叶芝那首最脍炙人口的诗、同时也是同学们在高中课本里学过的《当你老了》里,这样写道……」
「……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辰。感谢同学们的陪伴……」
「今天最后一首歌,就是老学长们的《一生有你》。」
沈昼叶安静了一会儿,小声道:「……说起来我五岁的时候还回过国呢。」
陈啸之眉毛一扬:「——哦,十年了?」
「嗯,十年了,」沈昼叶点点头,笑道:「十年前,我还住在我奶奶家呢。」
暮色温暖,少年无声地笑了笑。
音响倾泻出春水般的前奏,那是广播台的终曲——这首歌之后就是广播的终结。
然后沈昼叶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道:「班长,你把我的书包给我吧,你帮我拎螃蟹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沈昼叶说着伸出手去够自己的书包——下一秒,她被陈啸之bia几戳了一下。
「待着,」他看着沈昼叶,不爽地道:「我让你碰了吗?」
沈昼叶揉了揉额头,小声说:「可是那是我的包……」
陈啸之眉头皱起:「——待着。」
「……,」沈昼叶由衷地感慨道:「……你脾气真坏啊……」
陈啸之连辩解都不辩解,只当这是在夸他,接着他微一扬下巴,示意沈昼叶赶紧跟上。
沈昼叶笑了起来,三两步蹿了过去。
他们身后,路灯微微一闪,秋日的月季花瓣落於泥土,2001年的歌曲如水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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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本来是打算挤公交车的。
还是那句话,她不习惯打车。原因有二,一是沈昼叶从小就不喜欢车里的味道,二是打车确实贵。
但是陈啸之往路边一站,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夜风习习,路边灌木簌簌作响,公交车站后就是北大科技园,车站里全都是抱着胳膊等车的大学生,风一吹,有些小姑娘甚至冻得跺脚。
鹅黄出租车停在马路沿,陈啸之一把将后座门拉开了。
沈昼叶弱弱地说:「……我坐公交车就行……」
陈啸之淡漠道:「——上车,我回家路上顺便送你回去。」
沈昼叶十分纠结,看了一眼那一笼子大闸蟹,又看了看陈啸之。
陈啸之生得长腿宽肩,肩上背着俩书包,凉飕飕地说:「要不你自己去挤公交?反正我是无所谓。」
沈昼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