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唯一突然起身,着了魔一般的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她面无表情,脚步却迈的极快,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萧夜白眯着眼睛,并没有阻止。
等那两人离开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夜白。」接通电话,墨耀雄在那头匆匆说道,「唯一去看你了吗?」
「嗯。」萧夜白很快闻到,「她说心情不好,刚才回老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墨耀雄语气如常,「她怎么跟你说的?」
「什么也没说。」
「这样啊。」墨耀雄叹气,「女人怀孕了就是这样的,容易多愁善感,胡思乱想,应该没什么大碍。」
说完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现在去医院看你,顺便把转院手续办了。」
「不用那么麻烦。」
「你爷爷在南宫医院需要人看着,你住过来也方便。」墨耀雄说完,「还有事吗?没有我先挂了。」
萧夜白微微挑了下眉,「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发生车祸的时候,徐静给我打电话了。」
「徐静?」墨耀雄语气惊讶。
「是,当时给我连续打了两遍。」
「她说什么了没有?」
萧夜白说,「我没来得及接。」
「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耀雄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气。
然后他解释道,「老太太前两天过来了,一直在陪着徐静,可能是她给你打的,问你关於唯一的事情。」
「是吗?」
「是啊,你也知道,老太太一直都把唯一当成亲孙女。」
**
墨家老宅。
墨耀雄微笑着挂断电话,等放下手机,脸上的表情却立刻变了。
他迅速拨通了墨唯一的手机,劈头盖脸的就问,「唯一,你那只录音笔是哪儿来的?」
墨唯一如实告知,「今天上午回老宅,徐静给我的。」
「我明白了。」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徐静!
又是这个女人!
还真是贼心不死!
都被关了禁闭居然还敢这样处心积虑……
墨耀雄起身,迈着大步往西苑别墅走去。
**
彼时阁楼的二楼卧室。
「於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等家庭医生检查完毕,徐老太太忙上前来问道。
於医生摘下听诊器,缓缓说道,「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肋骨也在复原之中,至於其他方面……」
「……」徐老太太看着他。
「老夫人。」於医生斟酌的说道,「目前来看,除了你所说的偶尔不认识人,其他方面,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你看她现在这样……」
於医生看着坐在飘窗上的女人,穿着一身睡衣,从他进来就,一双漆黑的眼睛就一直看着窗外,表情涣散。
这里是二楼,而且阁楼后面就是一座废弃的后花园,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於医生正要说话,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董事长。」
原本看着窗外的女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一下,然后她抬起胳膊抱住自己的身体,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
「耀雄?」徐老太太惊讶的看着墨耀雄,「你怎么过来了?」
墨耀雄一进来就看着坐在飘窗上的女人,脸色很难看,双手紧握成拳。
听到问话,他说道,「於医生,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好的。」於医生动作麻利的收拾好医药箱,很快离开。
「耀雄……」
徐老太太话音刚落,墨耀雄就直接朝着飘窗走了过去。
一把拉起,动作粗鲁又野蛮无比。
「哐当」一声,女人直接从飘窗上被拉扯了下去,摔在地板上。
徐老太太吓了一大跳,「耀雄,你这是做什么呀?」
「啊啊啊啊啊——」徐静也开始发疯一般的尖叫,然后不停的求救,「妈,救我,快救我……」
女儿的呼救,让徐老太太根本无法忽视,忙上前想要阻止,「耀雄,徐静她肋骨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而且她现在有些不认人……」
「不认人?」墨耀雄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黑色皮鞋携带着凶狠的力道准确无比的踹在肋骨上。
「啊——」徐静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身子倒在地板上,疼的瞬间全身冒冷汗。
「现在还认识我吗?」
墨耀雄还不解气,再度抬脚。
「耀雄!」徐老太太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到底要干什么!」
墨耀雄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静又做了什么错事吗?」徐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墨耀雄终於开口,「妈,你想让她去看医生对吗?」
徐老太太:「……」
她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两天在这里,很明显发现女儿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可徐静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说刚才墨耀雄还那么愤怒的踹了徐静一脚……
墨耀雄说,「我马上就让人来送她去医院。」
说完,他拿出手机。
刚要打电话,手机铃声却提前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石伯。」
「……」
不知道石伯在那头说了什么,墨耀雄原本愤怒的表情骤然一凛,「你说什么?」
「……」
「我马上就去医院。」说完,他转身就走。
**
南宫医院住院部顶楼的SVIP病房。
穿黑衣服的保镖分别站在门外的走廊,此刻医生和护士行迹匆匆,不停的来回在病房里出入。
墨唯一赶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刚才从医院回去,半路上就接到了墨耀雄的电话,说老爷子情况不好,让立刻赶过来。
等现在病房,听着里面不停传来的抢救声,还有仪器发出的警告声……
密集短促,每一声彷佛都响在她的心脏上。
墨老爷子的病情很重,加上一直受到刺激反覆加重,最近连呼吸和说话都困难,其实医生也早已告知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老爷子的时日不多了,每一次的抢救,极有可能都会是最后一次。
但是……
再有心理准备,也只是假设的而已。
当主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表情凝重的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老爷子的身体病化太严重了,请节哀顺变……」
墨唯一只觉得身体一晃。
还好容安就站在她的旁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没有倒下去。
「什么意思?」墨耀雄还不敢相信,「你们刚才不是在抢救吗?不是抢救了就会没事的吗?」
主治医生叹气,「去和老爷子见最后一面吧,有什么要说的,尽量都交代一下。」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医护人员也一个接着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再一一离开。
石伯是最后出来的,他双眼通红,声音悲怆,「都进来吧。」
墨唯一忙要走进去,胳膊却突然被拉住。
是墨耀雄。
他低声说道,「让爷爷安心的走,明白吗?」
墨唯一看着他,表情震惊。
「听爸的话。」墨耀雄再一次说道,「你爷爷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你,其实这阵子他已经想通许多了,只不过他这人太骄傲,低不下头,所以就当报答过去二十年他对你的疼爱,一定要让他安心的走,明白吗?」
「可是……」
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保镖带萧夜白过来了。
他穿着病号服,额头贴着纱布,俊美的轮廓紧绷沉冽,眉头紧锁。
墨耀雄立刻说道,「夜白,你也一起进来。」
……
病房内室里。
墨老爷子躺在床上,因为刚刚进行了一场艰难的急救,他身上的病号服有些褶皱,一张老脸肤色惨白,可是却睁着眼睛,像是回光返照……
等听到声音,甚至还微微转动浑浊的眼珠,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墨唯一一看到这样的情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很快视线彻底模糊。
墨耀雄很快开口,「爸,我带夜白和唯一来看你了。」
「爷爷。」萧夜白开口喊了一句。
墨唯一泪眼婆娑,好不容易开口,已经是泣不成声,「爷爷……」
「老爷子。」石伯在床边,轻声说道,「孩子们都过来了,您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的吗?」
墨老爷子重重的喘着粗气,他张开嘴,想要说话。
可因为插管,发出来的声音粗粝又带着沙哑,「我……我……」
墨耀雄忙问道,「爸,你要说什么?」
墨老爷子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直直的指着墨唯一的方向,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的……遗嘱……」
墨耀雄脸色骤变,「爸,遗嘱怎么了?」
旁边的石伯则说道,「放心吧老爷子,遗嘱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改好了。」
听到这句话,墨老爷子似乎放心了,整个人不再那么的激动,也不再说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因为太疲累了,想要休息。
病房里一阵死寂。
墨唯一站在那,也没有说话。
她一点也不难过。
真的。
可能之前还会觉得,因为发现她不是亲孙女,所以墨老爷子就出尔反尔要改变遗嘱……有些太伤人。
但在她知道其实萧夜白才是墨家的孩子后,对所谓的遗嘱,她就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就算墨老爷子没有改遗嘱,真的要把名下股份分配给她,她也没那个脸去收。
她现在更纠结的,是另外的事情……
「老爷子?」突然石伯喊了一句。
墨唯一猛地回过神。
病床上,墨老爷子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没有反应。
直到旁边的仪器上,心率线条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石伯伸出手,在老爷子的鼻息下探了探。
然后他抬起头,语气沉痛的宣布:「老爷子……他已经走了……」
墨唯一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记忆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面。
紧接着,就彻底没有了意识。
……
墨唯一再度醒来,已经躺在了丽水湾别墅的二楼卧室里。
她睁开眼睛,室内昏暗,只亮了一小盏的台灯,散发出橘黄色的温暖光芒。
「醒了?」
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墨唯一转过头,才看到卧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是萧夜白。
墨唯一猛地起身,揭开盖在身上的一层薄毯,手忙脚乱的想要下床……
「爷爷已经走了。」
一句话,成功的让墨唯一停止了动作。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
彷佛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萧夜白淡淡的重复,「在你晕过去之前,爷爷已经走了,去世了。」
墨唯一:「……」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
「不可能!」墨唯一拚命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直到一声终於克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为什么?
为什么爷爷就这么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虽然她不是墨家的亲生女儿,但是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墨家的骨血……墨家没有无后,墨家有骨血……
「人死不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