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不愿同意的官员都低着头,静立不动。
他们不同意,但又不愿当出头鸟,站出来表态。
他们在等夏竦。
而这时,夏竦也不说话了。
夏竦的狡猾在於,他懂得知难而退,对於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会迅速止损。
赵祯心情甚佳,没想到此次廷议竟然如此顺利。
就在他准备开口收尾时,御史中丞王拱辰再次站了出来。
“官家,臣不同意!”
“士大夫脸面不可丢,铜臭之气不可沾,历朝历代皆无此种行径。臣以为,此策若成,乃是对士大夫官员最大的侮辱,臣……臣愿以死上谏,请求官家立即废除官招商之策!”
在王拱辰话落的瞬间,他提着官袍便朝着后面的大红柱子撞去。
王拱辰性格刚烈。
这一次,他乃是真的撞柱。
事发突然,此刻已经无人能够拦得住他。
就在这时,令官员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哗啦!
在王拱辰撞柱的那一刹那,从上面骤然降下一条大网,大网绷得甚紧,挡在大红柱的前面。
嘭!
王拱辰一头撞在大网上,然后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官帽落地,头发散落,甚是狼狈。
这时,两名内侍走出,连忙架住王拱辰,防止他再想不开。
众臣看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垂拱殿内竟然还设有防官员撞柱的机关。
而赵祯则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今早,张茂则向其汇报,苏良觉得今日可能会有人撞柱血谏,建议在红柱前做一些保护措施。
於是赵祯便令内侍在殿内设置了这样一个机关,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赵祯看向被两个内侍架着的王拱辰,冷声道:“王中丞,朕并非不纳谏之君,但朝堂之上,你意与百官皆不同,朕为何要听你的?你如此上谏,岂不是在逼朕,为了得到一个死谏的清誉,连性命都不要了,朕需要的是你这种台谏官吗?”
“为百姓而亡,朕为你亲撰悼词,但你如此不惜命,甚至以命威胁朕,实为死不足惜!”
说罢,赵祯摆了摆手。
那两名架着王拱辰的内侍当即便退下了。
此刻的王拱辰,红着眼睛,突然站起身来。
“苏良,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本中丞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本中丞要杀了你!”王拱辰宛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伸出双手,朝着苏良狂奔而去。
一旁的官员纷纷后退。
王拱辰是真的疯了!
朝堂之上,公然行凶,他的仕途彻底完了。
苏良并没有躲。
御史台被王拱辰折腾的太久了,而苏良也屡次被王拱辰诬告,差点儿没有断送了仕途。
像王拱辰这种有一定能力,但是固执己见的官员才是朝堂的大祸患。
在王拱辰快要抓到苏良时,苏良突然抓起王拱辰的手臂,扎弓步,双手用劲,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啪!
苏良出手干净利落,王拱辰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声音清脆。
官员们都看呆了!
平日里,官员最多也都是在朝堂上骂一骂,哪曾想今日竟上演了全武行。
而苏良的身手也令很多臣子大为吃惊。
这真是,说不过!写不过!也打不过!
夏竦也被吓了一跳,苏良要这样对付他,他这副老骨头定然就散架了。
与此同时,两名禁军制住了发疯的王拱辰。
而苏良连忙拱手道:“官家,臣只是出於习惯,在朝堂动手,实属大不敬,望官家责罚。”
赵祯先是摆了摆手,令禁军将王拱辰拉了出去。
而后,看向苏良道:“你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朕不追究了!”
当即,赵祯站起身来。
“官招商之策定於下月执行,具体细则,由中书拟定,有反对者,今日依然可呈递奏疏,朕不是不听谏的人,但若像王拱辰这般进谏,有一个,朕便罢黜一个!”
“令御医去看一看王拱辰,他若无病干不出这种事情来。此外,罢黜其御史中丞之职,由唐介总领御史台。”
说罢,赵祯大步离开了。
王拱辰闹得这么一出,令赵祯甚是生气。
……
很快,王拱辰撞柱被拦,发疯病攻击苏良反被摔的消息,便传向了民间。
民间百姓对这种事情甚是感兴趣,并且一些百姓看到的角度甚是清奇。
“咱们的苏御史可真是能说能写又能打,只可惜成亲了,也不知他缺不缺小妾?”
“哈哈,文官们终於打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会吵架呢,有血性啊!男子汉就应该动手!”
“王拱辰终於被罢黜了,此人沽名钓誉,自以为是,实乃朝堂大祸害!”
“在朝堂动武,这下子王拱辰恐怕要被一撸到底了!”
“有朝一日,我若能登上朝堂,将一名昏官打倒在地,那将是何等的潇洒肆意啊!”
……
午后。
王拱辰喝下一碗药后,才从恍惚中醒来。
他脑袋生疼,只记得自己撞柱未遂的事情,而对在朝堂动武,一无所知。
御医诊断时,称他患有疯病,随后都有可能发作。
他将其直接赶了出去。
朝堂动武,贻笑大方,并且被官家称为:死不足惜!
此刻,王拱辰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他赤脚跑到书房,开始撰写认罪书,写到一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他知道。
自己的仕途完了,彻底完了。
而王拱辰的家人皆站在门外,不敢入内。
她们实在想不通,上朝之前本来好好的,怎么上朝后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