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府衙再次张贴出布告。
称药材商刁三实乃京东东路贩卖人口的幕后主使者“秦大官人”,后者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并交待出了贩卖路线。
府衙将根据刁三的交待解救被贩卖的女子,而后会依大宋法令,对刁三进行定罪。
与此同时。
刁三的家宅、店铺全都被查封,其家眷、家仆、店铺伙计也都被带到了府牢中审讯。
此布告一出,就意味着结案了。
苏良顿时觉得,齐州府知府谢永卿和通判周鼎一定有问题,可能是一个人有问题,也可能是都有问题。
……
入夜。
苏良来到如烟的房间。
如烟不由得大喜,连忙为苏良斟茶。
苏良自顾自地说道:“今日,府衙贴出布告,贩卖人口案结案了,认定药材商刁三为贩卖人口的幕后主使者,秦大官人。”
“这说明,齐州府的主官一定有问题,白七娘与刁三的关系,当地主官怎么可能不知?他们不是在包庇,便是与之同流合污!”
如烟听到此话,只是低头泡茶,但其双手微微颤动,明显是紧张了起来。
苏良又道:“如烟,我知道你不敢揭发白七娘,乃是怕她对你的家人不利,你放心,有我护着你的家人,没有人能伤害他们!”
“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身份吗,我不叫苏景,我叫苏良,字景明。”
听到这个名字。
如烟的身体不由得猛然一颤,道:“您……您……您就是砍头御史苏景明?”
当下,在整个大宋。
只要不是痴傻老幼,基本都听过苏良的名字。
“本官此次乃是奉圣命而来,监察地方!莫说白七娘这样的无良商人,即使齐州府知府谢永卿和通判周鼎有违逆法令之举,本官也能将他们直接下狱,现在,你还有顾忌吗?可能告知我你知晓之事?”
当得知眼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苏景明后,如烟先是一愣,然后什么都不怕了。
“苏御史,我确实……是被白七娘掳掠到济南府的,另外那刁三就是白七娘的人,我知道的是每个月白七娘都会贩卖一批女子,好像是将他们运送到海外。”如烟据实以答。
“那白七娘背后之人呢?是谢永卿还是周鼎,还是两个都是,他们与白七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白七娘冒着被判处极刑的风险,贩卖人口、赔钱卖酒来增加济南城的税收?”苏良问道。
白七娘这样一个人贩子,在京东路低价赔钱卖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帮助济南府的主官提升业绩,助力其擢升。
“我……我……只知白七娘背后有人,但具体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吧,明日你以被拐卖之人的身份状告白七娘,看府衙如何审理,我也陪你一起去,到了大堂上,我便能找出白七娘的靠山到底是谁!”
“行,我去!”如烟表情坚定地说道。
她喜爱政事。
近年来,她听过太多关於苏良的故事了。
如果苏良都不能相信,那整个朝廷都没有她相信的人了。
……
翌日,清晨。
苏良、孙胜、杜雷、如烟四人一起来到了济南府府衙。
苏良身穿深蓝色短襦,头戴小圆帽,一副日常商人的打扮。
他估计,齐州府知府谢永卿和通判周鼎大概率认不出他,即使被认出来,当下也无所谓了。
咚!咚!咚!
如烟敲响了府衙前的告状大鼓。
很快,便有两个衙役急奔过来。
如烟呈上状纸,道:“民女如烟,状告知否香水行东家白七娘,她实为京东东路贩卖人口的幕后指使者!”
此话一出,两个衙役大惊,其中一个拿着状纸,直奔府衙。
片刻后。
苏良四人跟随衙役来到了府衙大堂。
大堂之内。
齐州府知府谢永卿和通判周鼎皆坐在大堂前。
谢永卿,约四十五岁,面色白皙,气质儒雅。
周鼎,近五十岁,头发花白,身材有些肥胖。
知府通判,同坐大堂,还是非常少有的。
由此可见,此事有多么严重。
如烟拱手道:“二位明公,民女如烟,曾是知否香水行的茶博士,民女十四岁被白七娘抢掠,她以我家人性命威胁,逼迫我卖艺。我曾见过她多次贩卖女子,那刁三乃是她的属下,我也多次听到刁三向其汇报情况……”
“白七娘才是京东东路贩卖人口的幕后指使者,她才是真正的秦大官人。民女幸遇这位苏大官人赎身,才有胆量向官衙高发,望两位明公严查白七娘!”
济南府知府谢永卿面无表情地看向如烟。
“如烟,此番控诉,皆是你一人之言,并无证据。本官只得唤来白七娘对峙!”
说罢,谢永卿大手一挥,便有衙役去召白七娘了。
谢永卿看向苏良三人,道“你们三人,是何身份?”
苏良拱手道:“回谢知府,小民苏景,乃是来济南府经商的商人,我为如烟赎身后,如烟告知了我白七娘所做的一切,故而陪同她来告发白七娘。”
“你们三人先站在一旁!没有本官示意,不得开口。”谢永卿面色严肃地说道。
当即,苏良三人便站在了一旁。
片刻后。
白七娘快步走进大堂。
当她得知如烟告发,她才是京东东路贩卖人口的幕后指使者时,不由得急了。
“二位明公,这个死丫头纯属胡说八道,七娘我为济南府做了什么,你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怎么会干贩卖人口的勾当!”
“如烟,当年我本是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竟倒打一耙,定然是这位苏大官人因前日耗费一万贯为你赎身,心中后悔了,故而指使你用此等事情栽赃我!”
白七娘一下子将脏水泼在苏良的身上。
谢永卿看向苏良。
“苏景,可是你诱使如烟诬陷白七娘?你们若拿不出有效证据,本官只能依照栽赃罪法办!”
苏良缓缓站了出来。
“谢知府,白七娘与我也谈过买卖,不过未果,我有三事不解。”
“其一,白七娘在短短三年间,便成为了济南城第一女商人,其财富来源可疑,应彻查一番。”
“其二,为何白七娘愿在京东东路做赔钱买卖,而在其他地方却不愿意。”
“其三,人口贩卖,涉及地域甚广,两位明公有没有想过,为何直到丝绸商许重德自首,二位才知晓,人口贩卖者若在官衙没有靠山,怎可能通过重重关卡,将一批批女子运送到海外?”
这时。
谢永卿站起身来。
“白七娘的财富来源,本官知晓,她的亡夫乃是东南盐商,因其无儿无女,故而有了些许积蓄。”
“至於为何愿在京东东路做赔钱买卖,乃是因想将京东东路之酒,推向全宋,此等格局,乃商人楷模。”
“至於第三点,当下还不确定被骗的女子是否被运送到了海外,贩卖人口者在官衙有没有内应,本府自会核查,这与白七娘是不是幕后指使者没有直接关系!”
苏良见谢永卿如此维护白七娘,不由得更加笃定,谢永卿有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