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与苏良相识起,苏良还从未对其如此发过脾气。
苏良长叹一口气,看向曹护。
“我有没有告诉伱,朝廷是你坚实的后盾,无论是缺钱缺物还是有办不到的事情,都可向上汇报,你是怎么做的?”
“谁让你逞英雄的?”
“八十多人打败二百余人,你就觉得自己挺厉害,是不是?”
“我们明明有充足的人员和武器,完全能够以多打少,你为何还是要以少打多,是为了展现你的能力?若是三百人打二百多人,你的手臂会被砍掉吗?”
“不为朝廷丢脸,不为地方官衙添麻烦,你很骄傲是不是?我看你是准备造反单干,做你的东瀛岛王吧!”
听到这番话,曹护吓得连忙站起身来。
“头儿,我……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我……是想着有能力完成的事情,便不惊动更多人。”
“你有能力吗?你若有能力,你的手臂是如何断的?”苏良反驳道。
顿时,曹护低下了脑袋。
苏良继续训斥道:“曹护,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自己生在将门曹家,能力非凡,带三百人打二百人是耻辱,会让朝廷官员嘲笑,所以,你即使有充足的兵,也要以少胜多,是不是?”
曹护不敢反驳,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以少胜多,显现不出他的能力,并且他觉得自己的人有这个实力。
“你当下这种想法以及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合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你跟我回京,我要换人!”
这一刻,曹护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头儿,千万别,我……我已在东瀛附近的海域上扎根了,若将我换掉,很多事情都要重来。”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太虚荣,是我太爱逞英雄,是我报喜不报忧,我一定改,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曹护一脸焦急。
他已将征服东瀛岛当成毕生之愿望了。
让他回京,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说完后,曹护看向杜雷和孙胜,希望二人能为他说句话。
孙胜朝着苏良拱手道:“头儿,咱们今晚是为曹护兄弟接风洗尘的,不至於如此动怒,他没有丝毫私心,完全是为了朝廷,此番受伤,只是一场意外,他已经知错了,海上凶险,这种意外,实难避免。”
“意外?这次的意外是断臂,下次的意外,可能就是丧命了!本来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为何要制造意外。”
“还有你们两个,很有能耐是不是?战场用兵,多多益善,若有人不用,非要逞英雄,我下次骂的就是你们……”
“为了全宋变法,为了提前布局,我们不怕身死,但要死的有意义,有价值。若你们三个是因逞英雄而死,我苏良去了你们的坟头,也要大声骂你们!”
……
苏良就像个被引燃的火药桶,将杜雷和孙胜也骂了进去。
三人低着头,皆不敢再有任何反驳。
三人都是了解苏良脾气的。
看似温文尔雅,但在军伍里,再难听的话,苏良都能骂出来。
苏良骂了近一刻锺后,终於停了下来。
曹护一动都不敢动。
杜雷和孙胜也是面带紧张,不敢朝着苏良再说一个字。
这时。
苏良面色缓和了一些。
“都饿了吧,让他们上菜,所有事情,吃完饭再说。”
当即,杜雷立即站起身来,朝着外面道:“上菜!”
很快。
一道道菜肴便端到了桌子上,苏良让杜雷和孙胜也坐了下来。
然后四人便各端着一碗米饭,搭配着菜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谁都不说话。
约两刻锺后,饭毕。
曹护见苏良的面色柔和了许多,连忙道:“头儿,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机会就行,我绝对不会再如此莽撞逞英雄了!”
苏良想了想,道:“若再敢隐瞒我一事,你立即回京,明白吗?”
“明白,明白!”
曹护面色激动,此话一出,说明苏良已原谅他了。
曹护连忙起身,为苏良倒茶。
苏良抿了一口茶水,问道:“当下,可还有枣手之事?”
曹护犹豫了一下,道:“还……还真有。”
“今年年初,在我占了东瀛岛走私买卖的四成份额后,海域上突然出现了一伙实力强悍的海盗,有东瀛人、高丽人,还有契丹人。这伙人开始截我的买卖,并且想要除掉我,他们有武器,有铠甲,显然是从军队购买,我现在的实力与他们只能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但怕他们下黑手……”
苏良听罢,直接干脆果断地说道:“杜雷,你带上二百名护卫,携带火器,明日便与曹护一起出海,找到对方的老窝,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头儿,咱们用火器,恐怕会……”曹护欲言又止。
苏良淡淡一笑。
“无妨,若有海盗问你,哪里来的火器,你就称从大宋的军器库偷的。”
“每个能做走私买卖的海盗,背后不是有贵族高官,便是有朝廷,只有那些被逼无奈的底层海盗,才会以抢掠为生。”
“此事只要明面上不戳破,无人敢质问咱们朝廷!并且无论是高丽还是东瀛,甚至是辽国,都不愿也不敢与我们开战!”
“头儿,我明白了!”曹护点了点头。
这就是当下大宋能给他们带来的底气。
苏良又道:“这次,你若是再敢以少胜多,或舍不得用弓弩,你直接回汴京,这辈子都别想出海了!”
苏良望着曹护那空空的袖口,心中甚是心疼。
“属下绝对不那样干了!”曹护将身体挺得笔直。
苏良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桌台,道:“今日就不喝酒了,这是我送你的羊羔酒和小龙团茶,你走时带回去。”
“谢谢头儿!”曹护顿时露出笑脸。
他很清楚,苏良所有骂他的话语都是为了他好。
翌日晚。
杜雷便带着一众苏良的护卫精锐与曹护出海了,杜雷等人将在完成任务后,直接回京。
……
五月初九,清晨。
苏良在刘昱和夏丰的相送下,悄悄离开了蓬莱城。
他离城的消息若被蓬莱城的百姓知晓,恐怕能将整条街都挤满。
截至此时,苏良离京已有三月有余。
他依照先前的规划,去了济南府、青州和登州。
他对京东东路关於变法的整体执行甚是满意。
虽然也存在一些看上去一直都会存在的问题,但他相信,通过朝廷的努力,定然能不断减少那些恶性问题的发生。
……
五月十一日,汴京城,垂拱殿。
赵祯与众相公看到了刘昱和夏丰的奏疏。
君臣数人读罢苏良与高丽前国相、东海孔子的辩论,皆是热血沸腾。
“哈哈,景明真是干得漂亮,但凡与国体相关之事,苏景明就没有怂过,每一次都是为朝廷增彩,尤其是此次,展现了国力,凝聚了民心,理应在全宋范围内宣传!”赵祯捋须笑道。
赵祯又道:“此外,其他台谏官做的也都不错,果然是年轻人更有魄力,也更有能力啊!”
说完后。
赵祯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众相公之意,连忙补充道:“当然,撑起整个大宋朝堂,还要看诸位相公!”
“臣等自当继续努力,为强宋富宋而倾尽全力!”文彦博拱手道。
其他相公也都跟着纷纷拱手。
他们想的比较多,都认为官家是在点他们。
他们若有所懈怠,那后面的年轻官员就要追上他们甚至取代他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