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钦差行辕。
何真已经在八面来风阁外跪了一个早晨。
他天不亮就在行辕门外等着了,一开门就投贴求见。但殿下冲冲不肯见他,却没撵他走,他便老老实实跪在那里,等着殿下的传召。
日上三竿时,邓铎出来,把已经跪麻了腿的何真扶进阁中。
看到何真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迈个门槛还得用手搬着膝盖窝,朱桢问道:“何老这又是干什么?”
“小老儿是来负荆请罪的。”何真苦笑道:“但小老儿骨瘦如柴,光着膀子背个荆条,太难看了,所以还是简单跪一跪吧。”
“你又何苦代人受过?”朱桢叹气道。
“殿下,小老是为自己的错误来请罪的。”何真却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小老儿是有责任的。”
“当初殿下抓了朱暹和徐本雅,老朽就该劝那帮广东土豪投案自首,但是我没有。后来殿下派官差上门拿人,老朽应该劝他们交人,我还是没有。”他说着再度跪地俯身:“给殿下和道臬台添了大麻烦,真是莫大的罪过。”
“呵呵,何老大是真通透。”老六不禁笑道:“什么事都办的明明白白,什么话都说的清清楚楚,让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说明殿下还是生气的。”何真感激道:“却只让老朽跪了一早上,真是太给老朽面子了。”
“哈哈哈,我是本来打算让伱跪上三天的,不过又不落忍。”朱桢大笑着上前,亲手扶起何真道:“本王知道你也难,有些事情不到那一步,说出话来没人信的。非得让他们亲自吃点苦头才行。”
“殿下说的太对了,他们就是夜郎自大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何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之前小老儿就跟殿下说过,他们没吃过苦头,是不会听劝的。现在被关起来了,也该听的进话去了。”
“那是,他们能在最后关头主动投案,说明还不是冥顽不灵,是能听得进你的话的。”老六笑着请他坐下,又让人看茶。
其实他心知肚明,别看何真一直言行磊落,表里如一,但自己到广州之后,真正的对手一直是他,而不是什么永嘉侯。
以何真在广东的历史地位和影响力,只要他坚决阻拦,是可以拦住那些广东土豪乱来的。
昨晚他都没出面,只是让何迪带了个话,不就让陈伯运等人今天乖乖来自首了?
所以他一开始不坚决阻拦,非要让那些土豪自己碰壁,其实就是一种较量。要是老六没有镇住永嘉侯,展示出可以碾压广东土豪的实力和手腕,何真还会继续在家里调素琴、阅金经,往来无白丁的。
要是广东土豪真的把南墙撞破了,他虽然还是会出来平事,也会向殿下请罪,但老六就得重新开个价了。
现在证明楚王这道南墙是广东土豪的叹息之壁,何真也就点到即止了,没有造成任何实质的破坏。无非就是接受招安的条件要大不如前了,但那些身外之物他丝毫都不在意,
最高端的较量往往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