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瞅着武媚道:“还不是被你逼的吗?
他本就是一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你派去周兴,在长安不足百日,就杀了三百余人,很多人的罪名几乎都是莫须有。
周兴这么做,你让云初怎么想,万一周兴查到万年县衙门,就这些小罪过,他能把整个万年县衙门给连锅端掉。
流水牌子的事情才有了一点起色,云初又想通过南城改造计划,让长安的商业繁荣起来,还要修建大唐万国颂德天枢,为流水牌子的新的资金池,朕还听说,长安今年还要用新法铸造铜钱,一大堆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自己的部下这个时候被一锅端。
你看看,这里面有如此多的阴私丑事,现如今全背他身上了,他不要脸面的啊?
这样的一心只想着长安的官员,你竟然说他恃宠而骄?
就因为他喜欢没事干就殴打武氏兄弟?”
武媚见皇帝越说越是激动,连忙认错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只求陛下莫要恼怒,孙先生说您这身体,最要紧的就是清心寡欲的修养,万万不可七情上面。”
李治看一眼武媚道:“去吧,朕该休息了。”
武媚叹口气,起身告退。
李治缓缓来到大殿的窗户边上,瞅着窗外碧绿的翠竹,喃喃自语道:“朕的江山,为千百年来最好,却负累於这具残破的身子,老天啊,你还真是不庇佑朕啊。”
话才说完,李治就觉得脑袋里似乎被刺进了一根烧红的钢针,还在不断地搅动着他的脑汁。
“啊——”李治狂叫一声,就倒在地上,用力的翻腾,不断地用头撞地,恨不得立刻昏厥过去……
万年县衙门的黑锅被县尊一个人背干净之后,县衙里的办差的积极性就高了很多。
云家的那盆老迎春已经开的如火如荼,县衙这边的柳树才刚刚开始抽芽。
云初的公廨里不断地有人进出。
云初的桌案上堆放着两小堆盐巴。
云初在比较过盐巴的质量之后,很快就有了一个决定。
今年的盐税,在总额不变的情况下,缴税的对象从产盐地,变成了销售盐巴的商户,商户可以不从以前指定的盐场拿盐巴了,而是看谁家的盐巴价格低,质量好,就拿谁家的。
不这样改不成,盐场里面的混蛋现在一个个都混成恶霸了,盐块里有少量泥沙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出现了盐巴包石头的状况,盐巴也不再是昔日的黄白色,快变成黑色的了,百姓们买到这样的盐巴,一般都是拿回去化开,再过滤一遍之后才能食用,而经过这样简单的过滤,买来的盐巴就能折损两成。这实在是不能容忍。
要知道大唐的盐政是私营,官营并行的渠道,官营的河东蒲州盐池不缴祱,可以直接卖,私营盐田对比的是农税的六倍,也就是说,经营一亩盐田,就要缴纳六亩农田的税,买卖的时候还要缴纳商税。
在这种情况下,私盐的价格远高於官盐,私盐想要售卖,一般只能去偏远的官盐供应不到的地方,量少,价格贵,对官盐形成不了冲击。
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云初他们开始经营大行城之后,开辟了从大行城到长安的商道,大行城的盐巴可以从海上直抵登州,再从登州一路向西,最后沿着大运河一路抵达长安。
大行城路途比河东蒲州到长安远了十倍不止,但是,当那里的优质海盐运抵长安之后,价格反而比河东盐池低了三成。
这就导致河东盐池的盐巴在长安无人问津。
进进出出云初官廨的人就是河东盐监的人,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过来询问云初,长安的盐巴为何用量如此之小。
被张甲从衙门里丢出去之后,再过来的官员的职位就一个比一个高。
不过,最高也不过一个五品官,他还是被张甲从云初的公廨里面拖走丢出去了。
直到现在,满万年县的大小官吏都没有搞清楚这些人为何如此狂悖,他们的盐巴卖不动了,竟然敢直接来蓝田郡公面前质问。
温柔这个如今专门进行咸鱼买卖的家伙倒是很了解这些来自盐监的官员。
“高祖皇帝进长安的时候,因为投靠麾下的私盐贩子甚多,为了收买人心,就废除了前隋的《盐法》,准许官盐,私盐并举,还把新成立的盐监交给了当时的很多心腹之人管理。
至此,很多原本是官盐的盐池,就变成了私人的盐池,官盐成了摆设,到了太宗年间,几次三番想要施行《榷盐法》,却因为反对之声太大,房玄龄就想了一个将私人盐田纳入田赋的管理办法,一下子就把私盐打的几乎绝迹了,让官盐再一次成了主流。
於是,盐监就成了肥的不能再肥的肥缺,这么多年日积月累之下,人人都在争夺小小的盐监职位,里面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尊贵,到了现在,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盐池掌固,都能与县令这一级的官员称兄道弟。
说起来,人家能派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来长安质问你这个五品县令,真的算是很给颜面了。”
云初道:“你直接说,盐监现在的老大是谁?”
温柔挑挑眉毛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