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阴沉着脸道:“昔日英公曾经说过,我师父统领三千铁骑天下无人可制,六千铁骑无不破者,一万铁骑更是可以横行天下,但是,再多,就只能沦为守城之将,统领十万,就可能损兵折将。
但是,这一次师父统领五万大军讨伐西南,即便是英公复生,恐怕也难以找出半点错误出来。
太傅以后这等贬低我师父的话可以休矣。”
说罢,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许敬宗瞅着李弘远去的背影叹口气道:“没事干说什么实话嘛……陛下就是担心你师父统领十万兵马会损兵折将,这才给了五万……以前那一道的行军大总管,不是手绾十万以上的雄师?”
许敬宗说的是大实话,可惜这番话应该跟云初说,而不是对太子李弘说。
很早很早以前,在太子眼中,云初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云初堪称是李弘的信仰,是他心中唯一可以跟父亲比肩的存在。
跟李弘说云初的弱点,岂不是对牛弹琴吗?
太子以为云初身上的弱点是心慈,是那种可以不要命,也要把最好的都给儿女的人,却不知,人的感情改变是这个世上最难,也是最容易的事情。
多情的时候海枯石烂,无情起来禽兽不如,且两者之间在一个人身上转圜起来毫无违和感。
如果有人以为可以通过拿捏云初家眷,继而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对自己要求过高,才是云初目前为止,真正表现出来的弱点,也就是说,云初没有气吞万里如虎的大气魄。
这种大气魄,许敬宗在太宗皇帝身上见过,在李靖身上见过,甚至在李绩的身上也看到了一些,就连当今陛下身上,也不缺那种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大雄心,大气魄。
唯独云初身上没有!
这一点从远征西南的过程中就能看的出来,一边破,一边立,说起来确实稳当……可是呢,瞎求整,亡命徒才是真雄主的本色。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人,最高成就只能是宰相!
这是许敬宗回顾一生的政治生涯总结出来的结论。
可惜,对牛弹琴了。
太阳落山之后,天空依旧明亮一片,李治看着巨熊拉了老大一堆青团之后,这才悠哉悠哉的向天牢出发。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将云初这只猴子捏在手心里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亏心,李治还是忍不住要得意一下的。
太宗皇帝当年对李靖忌惮成那个样子,说白了,就是没有彻底掌控住李靖的把握,只要多读几遍《李卫公奏对》是个人就知晓这是李靖为太宗皇帝答疑解惑的一场奏对。
虽然两人一问一答中水平很高,终究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窥见太宗皇帝终究有些拉胯了。
今天,一个在李治眼中可以与李靖媲美的臣子,正在他的天牢的待罪呢。
虽然殴打朝廷官员的罪责很重,但是在皇帝眼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兵事上云初不如李靖,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而如今的大唐也不需要李靖这种难以把握的军事大家了,在李治看来,即便是李绩这样的人对如今的大唐,也是弊大於利的。
云初这样的刚刚好……
但是呢,论到治理地方,通晓经济上,李靖则远不如云初。
最让李治喜欢的一点还在於,云初那种莫名其妙的骄傲,那种除我之外,你们都是蠢货的高傲。
如果只有高傲,却没有才能支持的人,那是蠢货。
人家高傲不说,还有才能,以及确实的政绩支持的人,对皇帝来说,那就是真正的好帮手。
云初在朝堂上大发神威的殴打了三十几个官员……在旁人看来这是嚣张跋扈的没边了,李治却有不同的看法。
云初就算是如何高傲,近年来他在自己面前却高傲不起来。
一边是放大镜,望远镜这种盖世难求能帮他解决大问题的淫巧奇技,一边又是荔枝树这种奢靡到极点,又别出心裁的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的佳果。
如此苦心经营,竟然只是为了两个孽障的一生的幸福这点小事。
想到这里,李治就得意的厉害,跨坐在巨熊的背上,一摇一晃的向云初所在的天牢走来。
今天去了震中,震中在山里,没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