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笑道:“太子六率加上十六卫中的九卫应该可以的。”
武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瞅着李弘道:“你看,你就是这么着急,知道你师傅为何不帮你图谋洛阳吗?”
李弘道:“应该是师傅不想跟父皇,母后真刀真枪的对上。”
武媚摇头道:“你错了,你师傅派遣温柔,狄仁杰,以及大量的长安酒壶官进入洛阳为官,用了六年光阴想要制衡洛阳,今日,以温柔之能,为何不留在洛阳为你谋划,却出现在了九成宫,你就不想想是什么道理吗?”
李弘皱眉道:“母后不必吓唬孩儿。”
武媚又道:“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师傅这两年老实的厉害吗?”
李弘摊摊手道:“这里面有啥是孩儿不知道的吗?”
武媚大笑道:“因为你母后我可以在任何时候,斩下狄仁杰的狗头。”
李弘不解的道:“就因为狄仁杰?”
武媚点头道:“就为了狄仁杰,或许还有别的,但是呢,你母后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云初无论如何都不肯用狄仁杰的人头换你母后的人头的。”
李弘怒道:“以我师傅之能,救狄仁杰出来算不得难事。”
武媚笑道:“确实如此,问题就出在狄仁杰自己不愿意走。”
“他为何不愿意走?”
武媚敛去笑容,郑重的道:“他之所以不愿意离去,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母子在你父皇驾崩之后束甲相攻。“
说罢武媚又赞叹的道:“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填补一些看似无法避免的深坑,愿意拿自己的人头去消弭一些杀孽。
这让你我母子,以及云初这样的人显得不怎么像人,在我们三个人看来,洛阳只是一座地图上的城池,城里面的百姓不过是棋盘上的一些棋子。
地图上的城池只需挥挥手,就可灰飞烟灭,棋盘上的棋子在胜负手的时候无足轻重,我们只想要棋盘上更多的空格。
狄仁杰不一样,他与云初,温柔算是生死之交,可惜,在洛阳百万生灵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狄仁杰打算为这百万生灵出一份力。
他不想让洛阳遭受战火的伤害,为此,他准备死守洛阳,不让外边的一兵一卒进入洛阳。
太子,你是知道的,母后经营洛阳十余年,一旦让你的大军进入洛阳,你若是想要一个完整的洛阳,就一定要把洛阳重新清理一遍。
这么多年以来,母后在洛阳施恩已久,城里的人就算不是母后的亲信,也还是有不少愿意为母后作战的人,他们既是母后的人,也同样是大唐的百姓,怎么?你想杀光他们?”
李弘死死的盯着武媚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武媚叹息一声道:“且看虎牢关一战结果如何。”
李弘道:“母后就不能退让一下吗?毕竟,这江山终究是要传到儿子手中的。”
武媚笑道:“母后自从离开了感业寺,就知晓一个道理。人呐,进一步千难万难,哪里有后退的余地呢。”
李弘扫视了一下松涛殿的武士,发现这里面的人对自己好像并不怎么友好,就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云初喘着粗气,把新罗降将葛文林的屍体从马槊上抖掉,再看看身后稀稀疏疏的护卫,对粘满血的殷二虎道:“杀不动了是吗?”
殷二虎低垂着脑袋道:“火枪击破的都是唐军脑壳,一个两个无所谓,人数多了,就难免……”
云初叹息一声道:“这都是我的错,总是告诉你们天下袍泽是一家的屁话,最后把自己人给坑了。”
殷二虎瞅着匍匐在地且层层叠叠的唐军屍体,对云初道:“君侯,我们一定要见陛下吗?”
云初苦涩的道:“他必须死在洛阳,而不是死在九成宫,或者别的地方,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说罢,云初抖掉马槊红缨上的血,纵马继续向前。
有时候国家太强大也不是一件好事,随随便便出来的一个破烂降将领着一群不知所谓却装备精良的部下,只是用了一点上不得台面的计谋,就差点将云初这个天下第一猛将诛杀在现场。
其实这个时候,云初真的很想调头就走,皇后跟太子停屍不顾束甲相攻关乎自己屁事,大唐的江山社稷现在是李氏的,他们都不心疼那些将士跟百姓,自己一个外人过度的参与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一想到狄仁杰写给自己的离别诗,着实是硬不下这个心肠。
云初有时候都想不通,长安卑鄙三人组中间,居然能出现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圣人。
梁英控制的河东兵马跟太子六率合兵一处,就要跟皇后的河北镇雄兵在虎牢之地放马血战一场,以大唐府兵的德行,不管谁输谁赢,赢的一方必定会把洛阳当成自己发泄血战之后的游乐场。
看来,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当权者就越是不要脸,连停屍不顾束甲相攻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云初瞅着不远处的凉风殿,由衷的希望李治还能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