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燕搭在男人腰间的藕臂僵硬了一瞬,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只不过二百两银子,这么大的医馆,连二百两的现银都没有?她是万万不信的。
这分明是男人的缓兵之计,没想到李春生看着老实巴交的,心眼还挺多。
既然如此的话,她完全没必要再这种货色身上耗费感情,哭得嗓子都哑了,竟然连二百两银子都要不到。
那她还不如拿个破碗,沿街乞讨好了。
她从男人怀里挣出来,笑意浅淡:“公子不必为难,你能陪我说说话我已经很感激了,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
怀里一空,李春生还有些怅然若失,性子耿直的他还没有领悟张丽燕话里的深意,还在傻乎乎地附和:“我自然是愿意听姑娘说话的,我从小就喜欢听你们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
张丽燕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蠢物:“那我先回去了。”
“姑娘,你的簪子。”李春生匆忙拿上簪子追过去,这可是两个人的定情信物,怎么能说忘就忘。
“不用了,我不日就要另嫁他人,这对簪子要是带在身上恐怕多生事端,还是留在公子这里吧。”
李春生一脸茫然,拿起墙根处立着的油纸伞,快速追了过去:“二百两银子我替你出,你就不用嫁给老男人了。”这件事两个人不是都说好了,怎么又变卦了?
“我不想让公子为难,杜家的聘金已经送过来了,我是二嫁女,婚事自然不会大操大办,等明日或者后日,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去,就算是礼成了。”
李春生就算是再傻,也听出来了,语气焦灼:“可我现在真的凑不出来那么多银子?”
张丽燕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演得跟真的一样,她今日来抓药的时候,还特意看过装钱的匣子,二百两银子绰绰有余。
可她不知道那些钱是医馆大半年的收入,还没有刨去各种日常开支,匣子里的钱李老爹每日早晚都要点两遍对账。
要是钱匣子空了,那绝对是要报官的;倘若知道是李春生拿了钱,不就是不被打死也会被打成残废。
套用李爹那句话:“反正家里是开医馆和药铺的,真打残了慢慢修养就是。”
李春生才和心上人心意相通,还指望着在新婚夜一展雄风呢,可万万不能残疾。
眼看张丽燕又要走,男人焦急地解释:“你别生气,等明日我禀明了父母,一定会拿着银票去你家提亲。”
“禀明父母?如若你父母不同意呢?”
李春生哑口无言,他爹娘一直想让他找一个能洗能做的农家女,等成婚之后也可以打点照料铺子的生意。
显然张丽燕并不是父母理想的儿媳妇,结过婚还小产过,身子还亏空了,当日给张丽燕把脉的还是他父亲。
他跟张丽燕的婚事肯定会受阻。
“我……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至于我父母那边……”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素来仰慕的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好儿郎,而不是像你一样畏首畏尾的男人,你连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得主,日后自然不会坚定不移地爱护我。”
被人指着鼻子骂,李春生很生气,倒不是气别人,而是气自己不中用,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配得上张丽燕。
他心一横,把钱匣子抱出来,连同手里的钥匙一并交到张丽燕手里。
“钱都在这里了,你去交给你爹吧。”
“不行,这些钱给我了,你怎么办?”
李春生的油纸伞往女人身上大幅度地倾斜,自己半个肩膀都淋在外面,还一脸傻笑:“不用担心,我可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要是真把我打死了,以后我们老李家的香火谁来延续?”
收了钱,女人娇俏地睨他一眼:“流氓,想让我帮你们家延续香火,要看你的表现。”
李春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经得起她这么逗弄,直接把油纸伞撇开,抱着人冲进了医馆。
雨势渐大,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响声。
久旱逢甘霖,寂静了一整个冬日的虫兽在贵如油的春雨的滋润中缓缓抬头,从精神萎靡变得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