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睡了很久,很久很久。
当他醒来时,眼前无比的陌生。
水珠一般的幔帐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炉香轻烟缭绕,鸟儿清脆的鸣声从屋外传来。
“来人!”
齐烨喊了一声,喉咙无比沙哑,挣扎坐起时,每一根骨骼都在呻吟。
下一秒,外面冲进来了一群人,几乎各个带伤。
手腕上缠着药布的喻斌。
蹦蹦哒哒拄着拐的季元思。
赤着膀子,后背满是燎泡的公输甲。
就连旺仔也一瘸一拐的,花树与贲二人互相搀扶着。
唯独小鹿姑娘呲牙傻笑着,蹲在床前都快比别人站着高了。
齐烨张着嘴,笑了,又什么都没睡,倒在了床上。
齐烨笑了,大家也就笑了,每个人都在笑。
“都出去吧。”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笑容,穿着儒袍的白修竹快步走了进来。
没人鸟他,没人动地方,这个世界很多人会变,很多事儿会变,可总有一些人永远都不会变,比如齐烨,比如他身边的人,包括他们对白修竹的态度。
白修竹扒拉开众人,开门见山:“厉良玉死了。”
“腾”地一下,齐烨和诈尸似的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白修竹转过身,叫了一嗓子。
李蛮虎捧着一个木匣子跑了进来。。
“世子爷。”李蛮虎满面讨好的笑容:“您还记得卑下不,南关,卑下是我家大帅的亲随,卑下…”
白修竹狠狠瞪了一眼李蛮虎:“给殿下看。”
李蛮虎这才打开木匣子,恶臭扑鼻,里面是一颗人头,一颗近乎没了整张脸的人头。
齐烨连忙捂住鼻子:“这啥啊。”
“厉良玉的人头。”
“扯淡呢吧。”齐烨猛皱眉头:“哪来的,会不会是诈死,这连长什么德行都看不出来,你怎么知道是厉良玉。”
小伙伴们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白修竹叹了口气:“瀛贼进犯东海攻打江州,动用了各方船军大小战船、海船,五十一条,兵力四万五千人,江州一战,战船斩获三十一条,杀敌三万人两千人,余者皆逃。”
“杀了那么多?”
获得那么多战船,齐烨倒不是很意外。
这群狗日的为了压制城头上的守城军器,将战船靠在了沙滩旁,想走的时候只能等涨潮,白修竹带着山林战卒赶过来的时候太过突然,瀛贼就是跑上了船也走不脱,跑掉那些多是后方没有船弩的小船,以及一些旗船、快船。
这一战打的双方早已是筋疲力尽,白修竹来的时机与早晚无关,只能说是巧妙,万名战卒的登场,彻底击散了瀛贼最后的一口气。
瀛岛四方船军,其他三方船军倒是派来战船过来,不至于伤筋动骨,唯独对东海三道活动最为频繁的西方船军,彻底被打废了。
“那厉良玉是怎么回事,这脑袋真的是厉良玉的吗,朝廷大军来了,都打到东云道了吗,还有,我躺了多久?”
齐烨满肚子疑问,江州的情况,他不是很意外,只是惊讶诛杀了那么多瀛贼,可厉良玉的脑袋他则是完全想不通。
就在此时,一声鹰啸之声似从天边传来。
齐烨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守城的时候瀛贼突然调动了一些战船离开了,是不是去东云道了,东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修竹转过头,望向了喻斌等人。
“恩师。”
喻斌从季元思手里拿过一个包袱,打开后,里面是好多书信,以及大量的名册。
“这是?”
“东海东庆道舟师副帅肖浈江、东海东庆道舟师府帅霍志远、江州折冲府都尉谭敬宗、蛟营镇水副将郭田丰、陈洲兵备郎将李忠、猛水营副将于嗣康…”
豆大的泪珠从喻斌的眼角滑落,说不下去了,一个名字都念不下去了。
每个人都沉默了,白修竹再次长叹一声:“东云道舟师哗变,人称鹰道人的梁伯凤…不,并非哗变,而是…东云道舟师、东尚道舟师、东庆道舟师,大小战船过百艘,将士万余人携带大量火油,赶赴去瀛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