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过,战旗高扬,鲜活的蜂鸟在旗帜上飞翔。它象征着王都的援军,游移地在空中舞动。空气中飘来远处的血腥,风声中充斥着激烈的呐喊。天空广阔,大地翻腾,战事酣处,杀人盈野
年老的武士肃立在战旗之下,眺望向激战的南方。
天际的尽头是一团团激烈厮杀的黑点,淡黄的烟尘从交织的军阵中不断升腾。此时此刻,数以万计的武士拼死搏杀,渺小的身影在烟尘中时隐时现。他们仿佛隐没在虚幻的世界,那是喷吐烟雾的妖魔之口,通往地底深渊的亡者国度
老武士继续寻觅。很快,传承的鹰旗映入他的眼帘。从他的视角望去,王旗伫立在天地间,就像神圣的可可树,传承了两百年的荣光。它顽强的巍然不动,任由树底的群蚁厮杀,让一切都还存有希望
看到这一幕,老武士叹了口气,沉默无言。温暖的清风拂过他崭新的皮甲,吹来急促的呼喊;西斜的阳光照射他闪耀的铜盔,拉出长长的影子。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愁苦的痕迹,只给他留下一双精亮的眼睛。
“咻咻咻”凄厉的箭雨又一次从南方袭来。看到不远处晃动的身影,老武士猛得打了一个哆嗦。他飞快的举起盾牌,敏捷的半蹲下身,接连的冲击就“砰、砰”而至。周围的新兵接连中箭,发出凄惨的嚎叫,徒劳地在地上挣扎。飘扬的旗帜下立刻空出一片,只剩下数十名结盾固守的老兵。
“吼、吼”前军的特科斯民兵狂怒嘶吼。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愿承受白白的袭击。这些山区的勇士大步奔出,冲向前方分散的敌军小队。灵活的长弓猎手们却再次后退,数百精锐的斥候武士结阵迎上。武士们战棍挥舞间,就轻易收割了对手的性命。
战鼓响起,数百蜂鸟家纹的武士持盾出击。墨西加斥候们立刻后退,在零星的交战中,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长弓猎手们快速转移到两侧,急速的发出冷箭袭扰。不断有王都武士中箭倒下。前军之中,超过两百的塔拉斯科长弓手也同时还击。他们射杀靠近的敌军,努力把墨西加的弓手逼退。双方的数千战士就这样分散着相互纠缠,一进一退,走走停停地往南方移动。
老民兵奇瓦科这才从盾牌中探出头来。他仔细环视前方,看到那些晃动的危险身影已被逼远,于是小心的站起身来。举盾的数十名老兵簇拥着战旗,继续往南方前进。
军阵前行,把刚才的战场抛在后方。奇瓦科看了眼在地上垂死呼喊的伤兵,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他摸了摸头上坚固的铜盔,又揉了揉身上结实的皮甲,安心的叹了口气。
三天前,都城的首席大臣组建支援国王的军团,老民兵所在的武士小队也被征召。严格的军令下达,他只能拿起武器,带着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再一次从雄伟的都城中走出,加入这样危险的援军。好在临行前,首席大老爷难得的慷慨了一次,给每一名援军都分发了崭新的武士装备。王都的工匠日夜赶工,都城的武器盔甲分毫不缺,缺的只是能战的武士。
“轰,轰”遥远的炮声传来,犹如雷神的怒吼。听到这种熟悉爆炸声,老民兵再次打了个哆嗦。他闻声望去,东南方数里外,国王的旗帜逐渐清晰。庞大的墨西加军团如同密集的黑云,精锐的塔拉斯科王军则是浅浅的月牙。黑云遮月,王军正被死死压制,处于明显的下风。
“嘟,嘟”急促的笛声吹响。蜂鸟家族的统帅亲自率领前军,身处在交战的一线。他用力挥动战旗,中军的武士随即向前跟上,加入到准备出击的队列。
奇瓦科眨了眨眼睛,继续举着盾牌,守卫在飘扬的旗帜前。在他身旁,十几几名举盾的武士稍稍迟疑,便迈步向前而去。奇瓦科眼疾手快,“嗖”的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一名年轻的武士。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谨慎地低声骂道。
“蠢木头,你干什么老爷们自在前面当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光明亮堂。我们在后面看着就好你又去凑个什么热闹”
年轻的武士同样身穿崭新的盔甲,手握锋利的长矛。他的头盔外系着歪歪扭扭的头巾,却是曾经的民兵韦兹提。系头巾是他几十年乡村生活留下的习惯。虽然他现在已经开始以武士自居,一时间倒也改变不过来。
“老叔,我现在也是个尊贵的武士老爷了”
韦兹提抬头挺胸,露出一张执拗的脸。
“国王旗帜就在前方那是神灵的后裔,我们普雷佩查人最后的希望我已经是武士老爷,只要冲过墨西加人的防线,救出国王,就能晋升为天大的贵族而一旦成为天大的贵族,大家就再也不用受苦了说不定,我还能找回婆娘和孩子”
“屁你是什么老爷你这半辈子都是受苦的农民”
奇瓦科怒气升腾,猛地伸手,“啪”得给了韦兹提一巴掌。接着,老民兵快速把被打懵的韦兹提拉到身旁,提着他的胳膊举起盾牌,装作守卫旗帜的模样。
“蠢、蠢蠢木头,你怎么这么蠢老爷们空口许诺,你就把自己忽悠进去了你也不仔细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时候贵族,王国的贵族有个屁用”
“咻咻咻”箭雨的破空声再一次袭来。奇瓦科顾不上抬头,急忙举起盾牌,弓腰斜挡在韦兹提前方。预料中的撞击没有到来。老民兵小心探头张望,这一次的攒射却是袭向前军。
骨箭带着死神的呼啸,穿透武士的皮甲。数名武士当场身死,还有十几名武士被冷箭重伤,在地上翻滚挣扎。仿佛印证着老民兵刚才的话语,一名武士高声哀嚎着,喊出自己军功贵族的身份。前军的统帅上前看了两眼伤口,随即冷酷的摆手。军情紧急,两名武士直接抓起军功贵族,送到军团的后方。拥有私军的大贵族们则冷眼观瞧,并不开口说话。
韦兹提看着负伤的小贵族从身旁运走,只是草草包扎,就被径直放入冰冷的草丛中。疾行的军团没有留下任何护卫,而是放任对方自生自灭。高高的草丛如同绿色的坟墓,把远去的呼救逐渐吞噬。此时此地,一旦受伤,结局便已注定想到这里,韦兹提的心中猛然升起一阵寒意,脸上也变得呆滞。
奇瓦科叹了口气。他看着韦兹提呆滞的神情,语气和缓下来。
“木头,你的婆娘被征了丁。乡野中被征丁的女人是什么下场这些天你也看得清清楚楚。而在这吃人的世道,你六七岁的娃又能是什么下场他们早就死了现在,你只有我和芦苇了。”
说到这里,老民兵把蠢木头拉在身旁。两人肩膀相靠,各自举盾,掩护着对方的侧面。老民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一句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