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刚果河汹涌流淌,乌云遮蔽了月亮。三艘卡拉维尔帆船抛下了沉重的船锚,停靠在大河的边缘,彼此相距百米。点点的火把在船上燃起,照亮了飘扬的葡萄牙旗帜,也照亮了警戒的值夜水手。
对于葡萄牙探索船队来说,在一片陌生的内陆流域进行夜晚航行,会非常的危险。所以,迪奥戈康船长一如既往,下达了就地停泊的指令,并安排水手长迭戈进行警戒。
“fodase这里真是魔鬼的土地白天还是一片晴朗,晚上却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嗯、哼”
一名船长卫兵蹲在船头的木板上,脱了裤子,屁股光光的对着船外。
很显然,这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是在大航海时代的帆船上,做这样的事情并不容易,甚至需要一定的技术。此刻,卫兵的手中紧紧拽着一根缆绳,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脚下的木板凌空横立,不时摇晃。而摇晃的木板下,就是深不见底、涛涛流逝的刚果河。
“fodase连蹲坑都有这么多蚊子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正是另一个船长卫兵。他一只手握着缆绳,另一只手奋力的在屁股后拍打。热带的蚊子闻着气味汇聚而来,不时尝试着更亲密的接触,根本驱之不散。
“该死图利奥,今晚的食物一定长了坏霉我的腿都快蹲麻了”
在远洋的船上,吃发霉的食物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如果吃了闹肚子,那就是“坏霉”了。
“马丁他们也闹了肚子,晚上都跑了好几回了该死的厨师长哈罗多我要把擦完屁股的绳子,糊在他的胖脸上”
是的,请不要惊讶,船上的如厕工具就是绳子,而且是颇为坚韧的麻绳。这玩意的使用起来,感觉会非常的酸爽,不过水手们早就习以为常。如果在大海上,水手们还会就地取材,使用各种刚打捞的海鲜。那种绵软的感觉,舒适的令人难忘。
“哎什么时候才能返航啊看不到尽头的树,看不到尽头的河,看不到尽头的蚊群,不断被魔鬼侵染的船员真是噩梦般的绿色地狱”
“嘘好像有人过来了。”
两名船长卫兵的谈话戛然而止。他们一同看向前方,注视着几根火把摇曳靠近。卫兵们一只手抓住缆绳,另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短刀。哪怕在如厕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解下武器。
“迭戈”
一名卫兵警惕的喊了一声。
“是我”
火把逐渐靠近,映照出水手长迭戈的脸,旁边是其他两名值夜水手。迭戈的脸上满是苦色。他痛苦的弓着腰,右手紧紧按住肚子,正快步走来。
“来,伙计们挤一挤,让我也占个位。fodase该死的厨师长,做的什么狗屁晚餐我要把他的头塞进屁股里”
“哈哈”
两名船长卫兵松了口气,把手从短刀上移下,赞同地笑出声来。接着,一名卫兵瞪着快步走来的迭戈,不满的嘀咕道。
“fodase你就不会自己架块木板”
“啊,我真等不及了”
谈话间,迭戈已经带着人手,走近到两步之内。火把越发明亮,说话的卫兵盯着迭戈,突然神色一变他分明看到,迭戈按住肚子的右手中,有金属的反光一闪而逝。
“你呃嗬嗬”
听到卫兵的低喊,迭戈凶狠的上前一步。他的右手无比迅捷的伸出,露出藏在手中的匕首,然后重重地在对方的脖颈间一划
“呲啦”
鲜红顿时飞溅。卫兵的呼喊咽在喉中,又化作渗人的闷嚎。迭戈再次挥匕,割断对方握着缆绳的手指,然后抬起一脚,就把面前的卫兵踹入了刚果河里。几乎在同时,两名值夜水手也解决了另一个对手,河面便又是一声“噗通”。
刺鼻的血腥在空中弥散,大蓬的蚊群向河面冲去。而河中漂浮的“枯木”们,也在瞬间苏醒,张开了血盆大口游来。前后不过几分钟,卫兵们的躯体就消失不见。
看着红色的河面,迭戈咧嘴一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兴奋的低喊着。
“啊,我真等不及了”
夜色茫茫,火光微微。船上的众人都在行动,很快,一名水手就面带喜色,匆匆而来。
“头,其他的四名船长卫兵也都处理干净了伊沃把航海长雷纳尔多和那个学者的舱室锁上了马蒂姆和布鲁诺控制了底层甲板,留了几个人看守。现在,大伙儿正聚在甲板口附近,等你过去”
“哈哈,我真等不及了”
迭戈兴奋的舔了舔舌头,像狼狗一样奔行过去。很快,他就看到甲板口上边的四个头领。布鲁诺神情凝重,马蒂姆满脸笑意,伊沃焦虑不安,哈罗多依然畏畏缩缩。而剩余的十几名水手,都在甲板下紧张等待。
“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伊沃做得很好,哈罗多更是立下了大功”
马蒂姆拍着厨师长的肩膀,笑着说道。船长的六名卫兵本来是最难对付的,但哈罗多在晚餐中动了手脚,卫兵们就成了束手待宰的羔羊,甚至没发出一点大的动静。
“船上的船员都想着返航。听说我们要劝说船长,他们几乎没有抵抗”
布鲁诺有些感慨。底层甲板本来还有十几个水手,但是众人把动手的目的一说,大多数人就当场保持了中立,甚至还有人要临时加入进来。
“呵呵船长众叛亲离,这可是他自找的”
马蒂姆呵呵一笑,看向众人。
“人齐了,我们走吧布鲁诺,你来打头,去劝说船长”
布鲁诺点点头,当先走了出去,众人就跟在后面。
不远处,狭窄的船长室中,迪奥戈正侧弓着身子,卧在铺着软布的木板床上。这是船长才有的待遇,其他人只能睡甲板或者吊绳。此刻,船长深深的皱起眉头,肚中咕咕乱叫,如同翻江倒海。
“图利奥图利奥”
呼喊过后,船长室外一片安静,无人应答。迪奥戈侧耳倾听,只听见刚果河哗哗的水声,还有一些杂乱的响动。他用一只手捂住肚子,继续喊道。
“马丁马丁”
一片奇怪的安静,没有回应的声音。迪奥戈艰难的坐起,盯着船长室角落里的木桶。今晚的肚子格外磨人,不大的木桶已被秽物装满。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在舱室中弥漫。在这难堪的时候,卫兵们却不知去了哪里,连木桶也无人更换。
“卫兵,卫兵”
迪奥戈的声音有些愤怒,又有些焦急。他咬了咬牙,缓缓从床上站起。针扎般的疼痛从他的膝盖传来。魔鬼的诅咒早已深入骨髓,让这个雄狮般的男人失去了曾经的力量。在病痛的折磨下,他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向角落的木桶。
“尊敬的船长”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伴随着“咚咚”地敲门声。迪奥戈顿了顿,坐回了床上。他挺直脊梁,单手按住腰间的短剑,沉声问道。
“布鲁诺你有什么事吗”
“船长,我有个建议,想给您提一下。”
“太晚了,等明天吧”
迪奥戈的声音平静而威严。
“对了,请把我的卫兵喊过来。我想他们应该在船头或船尾的木板附近。”
“尊敬的船长,我很抱歉。但恐怕等不到明天了。”
布鲁诺举着火把,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身后神色紧张的几人,就用力的推开船长室的木门。
“吱呀”
木门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从船长室中飘散。在火把的光亮下,迪奥戈神情愤怒,须发皆张。他就像被惊扰的狮子,凶猛地怒视过来。
“贵族骑士布鲁诺你在干什么”
“船长,我想给您提一个建议。”
“滚出去”
迪奥戈怒喝出声,声音威严,震慑人心。
布鲁诺沉默着站在原地,微微低头。接着,在火把的映照下,布鲁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凶狠的水手长迭戈,微笑的军需官马蒂姆,畏缩的厨师长哈罗多,还有躲闪的木匠伊沃。
迪奥戈的心瞬间坠入深渊。在二十几年的航海生涯中,他曾好几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但都被他镇压下去一股磅礴的怒火在他的心头升起。船长短暂的忘记了疼痛,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拔出腰间的短剑,指向门口的众人。
“你们要做什么想叛变吗卫兵卫兵”
久病的船长突然站起,门口的众人吓得齐齐退后一步。接着,水手长迭戈恼羞成怒。他唰地拔出弯刀,也指向了船长。
“迪奥戈,就你这只垂死的老狗,还想出来吓人”
军需官马蒂姆也悄然拔出短剑,眼神如毒蛇般盯住船长。
“船长,这艘船上已经没有支持您的人了您还是听我们的吧”
布鲁诺则恭敬地低下头,向船长行了一礼。
“尊敬的船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代表船上的所有船员,劝说您返航”
“返航布鲁诺”
迪奥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布鲁诺的名字。他没有看其他人,只是死死的盯着亲手提拔的族中子侄,寄予厚望的贵族骑士。这一刻,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深邃,蕴含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