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王国初兴不久,本不该如此急迫。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西征分封许诺,到此时仍未完成。南方贵族互相勾连,私自结盟,阻碍信仰传播,占据南下通航水路”
“贤者,您可知道紫草县二十万口,紫草家族与棕榈家族,两家便占去六万口其余十多家大贵族,少则控制数千口,多则掌握上万口。八成以上的土地人口,都在大贵族们的手中。而他们又不贡不赋,各拥武士部曲,令我如同喉有鱼刺,不得不除”
这一回,轮到贾蒂里沉默。他垂目许久,才再次劝诫。
“陛下,您曾说过,治理大国,如同烹饪湖中的小鱼,控制好火候后,接下来就是慢慢的等待。老臣深以为然,一直记在心中我已是朽木,大半身子入土,尚且不急。殿下不过新芽,正如太阳初升,又何必如此急迫”
修洛特摇了摇头,没有回话,只是神情坚定。
贾蒂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脸上带着疲惫。
“陛下,王国治政,就像神树生长。神树扎根泥土,只有根深树茂,方才稳固绵长。如果头重脚轻,根系浅短而枝叶茂盛,越是生长,就越是危险。老臣日夜所为,便是为您统合人心,兴盛文教,整合文化,夯实根基却赶不上枝叶繁茂的速度,心中时常惶恐。”
“陛下,为何不稍稍等待一二呢您看,神树生长,方圆百米内,矮树自然枯萎。只因神树接纳天空阳光,吸收大地生机,以大势而临余众,不露丝毫破绽。它总是于无声处,消弭一切,终能屹立不倒”
修洛特点点头,却并不作答。厚积而薄发,是天下正道。如果有选择,他也希望“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只是王者笑了笑,平静地说。
“贤者,天下的路,总有许多。我这次北征,曾看见山火。山火熊熊而来,暴烈吞噬一切,把大片的林木都化为灰烬然后,当我回程,便看见林中的灰烬之上,新芽正处处升起,日夜生长茁壮。而天空阳光,土中生机,尽为新芽所有。”
听出王者的言外之意,贾蒂里悚然动容。他立刻说道。
“陛下,凡人如何能驾驭山火老臣也曾看过山火,山火的暴烈,吞噬一切,不留一丝退路。一不留神,就会烧及自身,与余众共焚何况,山间大树,也有良材,同样是您的子民”
修洛特再次摇头。
“贤者,山间大树,腐朽的多,满是寄生的藤蔓与蘑菇。他们根本已歪,如果不彻底推倒,就不能为新芽留出阳光雨露我只愿亲手种植新芽,看他们茁壮成长”
贾蒂里思索许久,最后劝道。
“陛下,紫草家族曾找到我,有意让家中女儿,作为陛下妾室。棕榈家族亦是如此。若能得陛下许诺,他们愿交出一半丁口与土地,换个与国同休。”
修洛特垂下眼眸,想了一会,摇头道。
“不许。此辈寸功未立,如何能与国同休我已定下决心。王的决心,不容动摇”
贾蒂里神情复杂,无言许久。他最后叹了口气。
“陛下既然心意已决,老臣自当追随。南方贵族曾赠与数箱财物,老臣未曾动用一毫,都交付传道祭司团老臣只是担心,烈火煎熬太久,旧树尽数损毁,而新芽不得生出啊”
闻言,修洛特自信地笑了。
“贤者,您无需忧虑南方各部贵族,在我看来,就像土中的枯骨。大军一到,必然乖乖从命敢于违逆者,无险可守,尽是死路一条”
“陛下,倘若西南山区的特科斯蛮族牵涉其中,又该如何”
“无妨。北征之前,我尚且有些忧虑,但现在,瓜基利军团既成,火炮营又立,山间的部族营寨,就不复为阻力”
说完,修洛特伸出手,抓住贤者的胳膊。
“这一次,安抚南方人心,还是得请贤者助我”
贾蒂里点了点头,有遗憾,又有欣慰。
“陛下之志不可动摇,如神鹰般高远,如太阳般博大。老臣自然支持殿下。我已派遣学生,联系各地村庄的祭司与头人。现在,他们即使不愿响应陛下,也不会与殿下为敌。而当陛下定下大势,他们自然知晓如何选择。”
“好,甚好”
修洛特颇为满意。狮虎搏兔,尚且用尽全力。能够在动手前分化敌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老臣有个请求。”
贾蒂里伏地行礼。
修洛特坦然受之。他笑道。
“贤者所求,只要不违反王国大略,我都可答应”
“谢陛下”
贾蒂里沉声道。
“还请陛下,给南方众人,留下一条生路。”
“贤者放心。吾不是好杀之人,早就留有生路。”
修洛特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贾蒂里。
“贤者请看。”
贾蒂里翻开文书,正上方却是五个大字减封改易令。他已经通晓汉字,两下翻完,轻轻点头。
“陛下仁慈”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贤者就站起身,行礼告退。这场突如其来的重要奏对,才终于结束。王国上下各方,终于达成了一致。
十月底,春耕收获完毕,各地的秋赋依次上交。紫草县的秋赋依然寥寥无几。王者终于下令,京畿军团、瓜基利军团、第二长枪军团同时南下,进入紫草县中
南方贵族大为震动。各部族长动员私兵,聚拢丁口,日夜警戒。西南贵族甚至逃入山中,结寨自守。
十一月初,修洛特亲率禁卫军团,从都城南下,抵达小城奥拓。库拉莫城与钦聪灿王都相距三百二十里,这里就是两地的中点。禁卫军团随即扎下营寨,竖立王旗。
接着,王者下令,召集南方各地的贵族、族长与头人限十日之内,前来王旗所在,觐见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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