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信广公,本家要给石狩部这么多的支援吗?本来贸易后,本家的物资就不多了。而且这些物资,可以从山靼部换取黄金…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这并不多,并且还不够。”
武田信广第一次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好一会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儿子吩咐道。
“光广,在和石狩部的会盟上,你还要告诉这些大酋长!你要为你十二岁的次子高广,和酋长们的女儿订亲!等到高广十六岁元服后,再举行正式的婚礼,与他们的氏族联姻!…”
“什么!父亲?!让高广和愚昧的虾夷人联姻,而不是和高贵的武家通婚?!这,这是要断绝高广在武家中的声誉,断绝他在武家中的未来啊!…”
听到武田信广这样的安排,蛎崎光广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喊出声来。
“这怎么能行?他可是我的次子,是您的嫡孙之一啊!…这?!…”
“光广!这是我的安排!”
武田信广眼神凌厉,须发皆张。他像是年迈的雄狮一样,盯着自己的嫡子。而激动的蛎崎光广声音一滞,再次低下了头。一旁始终沉默的工藤家老,终于伏地行了一礼,开口劝诫道。
“家主,何至于此啊?让高广娶虾夷妻子,断送武家继承的未来,也太过委屈那孩子了…”
“呼!…”
看到四十多年一同出生入死的郎党开口,武田信广这才收起怒容。他默然数息,难得的细细解释,不仅说给自己最信任的郎党,也说给低头的儿子光广听。
“工藤,北方虾夷地的局势,随着山靼人的出现,已经完全变了…这么一支武力强劲的山靼甲兵,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大部族,不知安得是什么心思。他们和北余氏族勾结到一起,已经实际上插手了虾夷各部,手里又攥着惊人的财力…这种敌人未知、目的未知的迷雾,实在是让我难以安心、甚至难以入睡啊!”
“眼下,我们已经失去了虾夷地上,和人一家独大的地位。石狩氏族的盟友,便越发重要起来。所以,蛎崎氏需得强化和石狩部的关系。决不能让对方,被未知的山靼部族轻易拉拢,甚至联姻吞并…”
“在这种本家的大局面前,高广的婚姻,自然就由不得他,也由不得光广了!更何况,眼下只是订婚,还有四年缓冲的时间…这四年内,如果那支神秘的山靼部族,确实对虾夷地没有什么图谋…那高广的婚姻,就还有调整的余地。否则…”
武田信广说得很清楚。这项联姻的安排,是蛎崎氏的大局,关系到长远的未来。工藤重康叹了口气,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而武田信广看了低头不语的儿子一眼,默然片刻,稍稍和缓道。
“光广,你为本家赎回了武士,又换回了这许多黄金。这足以抵消你之前的战败,并且确实是有大功的!各位知情的家老,都会看在眼里,也会认可你的成就…”
“但是眼下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些贸易换来的黄金!光广,这些黄金迷了你的心意,让你定不住根性,也看不清大局。看不清本家,在虾夷地的长久未来…”
说到这,武田信广微微摇头,对蛎崎光广的表现有些失望。他的寿命已经将要尽了,蛎崎氏的未来,都要交到儿子光广的手中。
可蛎崎光广的根性,始终差上那么一截,无法从眼前的利益中超脱出来,无法从纷繁的欲望中觉悟真实。可惜啊!他寿命不久,恐怕点醒不了自己的儿子了…
“佛祖啊!真是未曾想到的变故,却不知是何等的缘法,是孽是佛?…”
年老的武田信广叹了口气,注视着金符的金光。那金光也照着他,就像一层真正的佛光。然后,他宝相庄严,用生命中最后的佛法,对蛎崎光广启迪道。
“妙法莲华经有序说,一切众生都有贪心,喜好珍贵之物。而宝光天子知之,放出宝光,满足众生愿望。愿满则会发菩提心…”
“光广,这金光如同宝光,可满你的心愿。但你是要做痴迷宝光的众生,还是做满愿后、发出菩提心的觉悟者呢?…”
“而与你相比,那位视黄金为无物的山靼酋长,反而如宝光天子一样,来满足众生的愿望了。可他若为日天子,金光普照,掌握虾夷各部的人心,甚至掌握你的人心…那虾夷地的未来,你又可能守住吗?…”
“所以,眼下的关键,不在于黄金宝光,不在于众生满愿,而在于宝光的所指。总是要弄清楚,这支山靼部族的来历,和他们的图谋啊!若有一位北边来的大菩萨,稳稳坐于虾夷地的神龛上,那我们蛎崎氏这间南边的小庙,又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