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街,几个孩子正在嬉戏玩耍,道路两边有些摊贩。由於天气热,有的摊子在那摆着,小贩都避到了荫凉地里去,看见有客人看货,这才匆匆跑过来热情招呼。留在摊位前的,也带着草帽儿,懒洋洋的,一派悠闲气象。
忽地,蹄声急骤如雨,沿着长街有几十匹骏马驰来,马上武士各个身着红色战袍,头戴宽沿遮阳大帽,腰间佩刀,杀气腾腾。
小孩子们赶紧跑到路边,一个老头儿听到声音,赶紧跑出门来,正好接住小孙子。老头儿把宝贝孙子搂在怀里,诧异地看着那些身着红色战袍的武士,他们策马急驰,一溜烟儿地奔着城门方向去了。
老头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终於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打扮,脸色顿时大变:“缇骑?皇上爷重建缇骑了!”
三山街,缇骑狠,骤飞来,似鹰隼。
锦衣缇骑,重出江湖了。
他们重出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远赴景清家乡――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庆阳府真宁县(今甘肃正宁)明辛庄里寨子村。指挥使纪大人传皇上口谕,给他们的命令是:“里寨子村,鸡犬不留!”
纪纲手持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的驾贴,风风火火地赶到刑部,直趋刑科给事中的公署厅,刑科给事中见了皇上的中旨,不敢怠慢,立即在驾贴上加盖了“佥签”。
锦衣卫每办一件皇差,需要持有驾贴,而驾贴须由刑部加盖“佥签”才有律效力,在明中期以前,锦衣卫权柄再大,这一条规矩却是不敢违背的。
“佥签”之后,锦衣卫便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所办案件无须刑部、大理寺复审。纪纲立即赶回本衙,号施令,一队队刚刚组建完成的锦衣卫便纷纷冲上了街头。
景清的家被抄了,一家老少全部抓走,无须经过刑部一审复审皇上朱批的繁杂手续,立即绑赴菜市口砍头,景清的外甥刘固、刘国正在舅舅家里打秋风,也一块儿倒了霉。
这菜市口只是个俗称,每个朝代的具体地点都不一样,一般都是选离刑部比较近的处决人犯方便的地方,还得是繁华闹市,就是以杀警慑,叫人不敢违。
当一门老少被砍头的时候,景清已被带到了锦衣卫诏狱,绑在那张血锈斑斑的铁床上,一个已经失业近十年的行刑师傅,又被锦衣卫请了回来。
他放下小匣子,看看赤身绑在床上的景清,脸上毫无表情,像看牲口似的试了试皮肤松驰度,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匣子,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向景清淡淡地道:“景老爷,小人今儿送老爷上路,手艺荒废了十多年了,骨什么差冲,请多担待!”
然后转向旁边的几个锦衣卫,问道:“活剥还是死剥?”
这个,皇帝倒未吩咐过,众锦衣卫也都是新丁,十多年前还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呢,也是头回看见当初常常听说的剥皮之刑,一时答不上来,一个小旗便瞪眼道:“这个大胆的逆贼,刺王杀驾,十恶不赦大罪,自然是活活剥了他的皮!”
行刑师傅笑笑,便走上前去。景清趴着绑在铁床上,口中塞着一团破布,怒目圆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行刑师傅走到他的背后,雪亮的小刀举了起来……
朱棣对景清的惩罚是剥皮揎草,悬挂於长安门示众!
古今中外,各国都有剥皮之,罗马、波斯、德国,还有藏人、印第安人……,中国从隋唐以前就有剥皮之刑,不过剥皮后揎草却是大明宰相胡惟庸的独家明。
洪武朝的时候,许多贪官受的都是剥皮刑罚,新官上任,如果神印王座衙里有前任是贪污处死的,都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摆放着揎了草的前任官员的人皮,继任官员要去拜拜,以为警示。还别说,洪武一朝三十年的清官数量,占了大明三百年清官数量的一多半。
其它各朝并不是贪官比洪武朝少,而是抓的没有洪武朝那么狠,所以才显得洪武朝贪官层出不穷似的。当然,受剥皮之刑的也不全是因为贪污受贿,政争落马的官员也大有人在。
剥皮有活剥和死剥,蓝玉大将军受的就是剥皮之刑,念及昔日战,当时赐以死剥,就是先处死,再剥皮,一具臭皮囊,也就无所谓了。活剥却是惨绝人寰。从洪武末年起,朱元璋减轻了刑罚,可是今天,因为景清的金殿刺驾,这位行刑师傅又重新操起了剥皮刀。
他拈起刀来,刀尖从脊椎飞快地一划,景清背部皮肤一剖两半,鲜血迅涌了出来,那具身体猛地绷紧了,虽然身子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却仍剧烈地颤抖着,喉中也出非人的嘶鸣。
剥皮师傅见惯不怪,手中刀飞快地活动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就像蝴蝶展翅一样慢慢地与人体分开来,鲜血淋漓於地……
天子一怒,伏屍百万,流血漂橹!
朱棣从来就不惮於杀人,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棣身为一方藩王,却喜欢亲冒矢石,决战沙场。他的骨子里是好战的,也是不畏惧任何挑衅的。杀是为了征服,不杀也是为了征服,御下恩威并重,需要杀人时,他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谨身殿里,陈瑛像一只畏畏缩缩的老鼠,跪在朱棣面前,五体投地,正承受着朱棣的雷霆之怒:“你们都察院是怎么做事的?自你任职以来,还未抓到一个叛逆,没有弹劾一个有罪的官员!回去,给朕查,凡有私相结党者、诽谤朝廷者、与叛逆有所勾连者,都给朕抓起来!”
陈瑛魂不附体地道:“是,是是,臣遵旨,臣马上就办!”
“滚出去!”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