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面前奏章一堆:山东府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联名上奏,并附蒲台县的证词,说山东府勤於政事,早年间虽也有些白莲余孽,但是在洪武爷的时候经过严厉清剿,白莲教匪已销声匿迹,确乎多年不曾有所行迹。
青州府的奏章,说青州府在齐王爷和山东府三司分司的管理下,
地方上政务清明,姓们安居乐业,近年来还多次严厉打击不法之徒,市井间一片祥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境内一向安宁,彭家庄在地方上也从无不法行迹云云……
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薛禄上书陈情,说据他所知,那裘婆婆、唐赛儿确实是手段高明的戏子,在山东府内很有名,薛禄为父庆寿,还曾请这戏班子过府表演,甚受乡民欢迎,大家都知那是戏法儿,并无人视其如妖术邪法,也未见她们有装神弄鬼,盅huò乡民之举止。
御使台多位御使上书,有人说案情大白於天下,朱图、陈郁南立即服毒自尽,其构陷辅国公之动机不明,恐有幕后元凶授意,请求皇上严查。
又有御使上奏,赤luǒluǒ地指出,湖州知府常英林贪墨府库、鱼肉姓,是被辅国公杨旭和都察院御使俞吉察办的,此前曾有人弹劾纪纲收受常英林贿略,且与常英林是姻亲,因此构陷国公一案,纪纲有重大嫌疑,请求皇上彻查。
纪纲上书请罪,言疏於管理,致使手下胆大妄为径告国公,请求处治,同时自辩自己只是纳了常英林的表妹为妾,彼此关系一向疏远并无亲密往来,更不曾收受贿略,肯请皇上明查。都察院的奏报、大理寺和刑部的奏报、内阁大学士解缙的弹劾……
这些奏章有前两天送来的,有今天呈上的,每一份封奏后面都代表着一个人或者一股势力的倾向、意图和利益。
“徐泽亨病体虚弱,jī忿高呼,吐血身亡,朱图、陈郁南见事机败lù,当即败服自尽……”
朱棣轻轻叩着书案,忽然道:“朕喜欢看戏尤其喜欢看神怪戏,三司会审这出戏,比那神怪戏还要精采,哈哈,哈哈……”
冉shì大太监狗儿就站在他身后朱棣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朕为什么没等三保回来,听到他的禀报,便勒令陈瑛迅速结案?”
狗儿欠了欠身,说道:“奴婢的确是糊涂的很!”
朱棣笑了笑,突然问道:“杨旭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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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三司会审已经有了结果的时候天sè已经很晚来不及禀报皇上了因此相关人等依旧押回原处,等着第二天禀报皇帝。今儿一早,陈瑛、薛品、吕端三人上殿,向皇帝复旨陈述案情经过,并将审理结果奏上於是仍然待在香林寺的夏浔便接到了圣旨,入宫见驾。
夏浔走过金水桥的时候,就见前边空地上锦衣卫和宫中太监呈雁翎状排列两旁,中间站定一人,气定神闲,乃是郑和。前边施刑的大汉拉起一匹白布,往空中奋力一扬,向下狠狠一掷“嗵”地一声闷响,竟然是在施廷杖之刑。
夏浔怔了怔,举步走过去,只见那锦衣卫已经扒开白布,里边裹着的赫然竟是纪纲,纪纲是锦衣卫的大头目,可是内廷郑公公亲自监刑,这些施刑的锦衣卫可没有人敢循sī,纪纲被扒了官服,只着一身小衣,kù子褪到tún下,屁股上血肉模糊一片。
这一摔差点儿要了他的命,虽然锦衣卫在奋力一摔时,看似用了全力,可是在腕力上巧妙地用了点劲道,使得落地那一下儿卸了点劲儿,但这也够他受的了。
纪纲脸如金纸,抬起眼来看了看夏浔,似乎有点找不准焦距,过了好半天,眼神才定在夏浔身上,一俟看清了他,纪纲的目芒便攸地一缩,夏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漠然转向郑和,纪纲的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狠狠地盯在他的背上。
以前,两个人是同路人,自从纪纲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两个人就开始各行各路、越走越远了,而现在,已经成了对面而行,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有并肩的时候了。
“抬了你们大人下去,施些药!”
郑和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一旁锦衣卫赶紧抢上来,搀起奄奄一息的纪纲,给他提起kù子,两边一架,一溜烟儿地跑开了。施刑、观刑的锦衣卫和内shì太监们纷纷散去,郑和向夏浔迎上来,微微施了一礼,脸上lù出些笑意:“辅国公!”
两个人一同谋事时,夏浔一直对他很尊敬,两个人的关系比较融洽。后来,郑和的继子郑恩来,又是夏浔帮忙安排到南镇,做了一个户,如今已升至副千户,郑和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这关系就更好的多了。
夏浔也拱拱手,寒喧道:“郑公公,好久不见啊!”
郑和微笑道:“呵呵,是啊,前几天,奉旨到北边走了一趟,查访一些事情,今天刚回来!国公可安好啊?”
夏浔“喔”了一声,说道:“还好,还好,皇上在谨身殿呢?”
郑和道:“是,皇上在谨身殿,正在等候国公!”
夏浔又“喔”了一声,拱手道:“如此,杨某先去见过皇上,容后有暇,再与公公叙旧。”
郑和向他微笑着一拱手,夏浔便举步向谨身殿走去,郑和在后面深深望了他一眼,亦自转身离去。
夏浔到了谨身殿,候得木恩进去通禀完毕,便高声唱名道:“臣杨旭,觑见皇上!”
稍顷,里边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进来!”
夏浔罪名洗脱,已然重新穿上官服这时迈步进了谨身殿,向御书案前一揖到地,恭声再道:“臣杨旭,奉诏见驾!”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