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日,夏浔赶到开封,开封周王亲自出城相迎。
依照大明制囘度,天下臣民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囘姓,无论爵位大小,对藩王都应致以君臣之礼,周王本无须出迎,夏浔进了城还得先去觐见周王,但是周王却纡尊降贵,亲自迎出开封城外十里。
他这条命,可以算是夏浔帮他捡回来的,不然的话,他当年很可能效仿湘王朱柏,自尽而死了。知恩当图报,何况夏浔朝之重臣,只此一点也要结交,而藩王结交朝臣乃是大忌,因为前边这层关系,两人堂堂正正往来,别人反而无话可说了。
夏浔到了开封,受到了周王的热情款待,五天之后,谢谢和苏颖也同陈东叶安一起赶到了开封。夜千千现在一直在夏浔的控囘制之下,等谢谢到了,知道原来在肃州与她斗囘法的这个风门前辈居然就是当年的万松岭。
夜千千知道万松岭已经逃了,对以前的事也就无所谓保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将此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谢谢这知道当日在肃州布局,之所以没有抓到万松岭,纯粹是万松岭吉人天相,因为一时怜香惜玉出了意外,倒不是自己斗智斗力的手段不及万松岭,功败垂成,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夏浔不能让各地官囘府知道抓囘捕万松岭的真正原因,因为各地官囘府知道了,消息就一定会泄囘囘出去,一旦被有心人得到这一消息,又或者万松岭明白了其中原因,谁也无法保证他会如何做。只以拓拔明德同党的名义追缉的话,地方上又不会尽心尽力,如果不动用地囘方囘官囘府,只以潜龙的力量去追查,那更是大海捞针,无从寻找。结果,以万松岭的精明,自荥阳逃走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下落了。
夏浔虽然在意那印钤的下落,这时却顾不上亲自过问了,因为……永乐皇帝到了。
一大早,开封城北门外十里处直至开封城内周王府的路便全部戒囘严了大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直排列到十里长亭。站岗警戒的士兵衣甲鲜明,肋下佩刀,手横长枪,迎候圣驾的马队、礼乐队早早的就赶到了十里长亭外。
,天还没有全亮,河南三司大小官囘吏便齐集周王府,五更刚过,周王、世和夏浔就一身光鲜地从王府里走出来,堂前官囘吏云集,堂外准备伴同出发的王府侍卫肃立左右,鸦雀无声。
周王和夏浔都没跟大家伙儿客套,他们神肃穆地吩咐一声,大家便纷纷乘马上路,少数马车随行於后,那是一些年纪太大,乘不得骏马的官囘员。
到了十里长亭,先行赶到的官囘员早将这儿布置好了,红毯铺地,彩棚高搭,两旁是配有大鼓号角、丝竹锺馨各乐器的乐师,各处还在披红挂彩,忙碌不休,众人到了这儿之后,人喊马嘶,喧闹非常。
周王是永乐皇帝一母同囘胞的亲兄弟,夏浔则是永乐皇帝尚未登基时便追随左右的重臣,两人都熟悉朱棣,所以并不紧张,两人赶到之后,就进了早就搭好的棚,喝囘茶吃点心,静候着皇帝驾临,其他官囘员可没有两人这么镇定,有职司在身的官囘员更是紧张,时不时的各处走走,生怕自己负责的事情出了岔冲。
那探问皇帝车驾的探马更如流星一般,来回不断地穿梭着,不断将皇帝大军的消息送来。
随着太阳的升起,喧闹的气氛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许多没有早早坐下吃茶吃点心,歇脚养乏的官囘员现在都打了蔫儿,因为已经日上三竿了……
忽然,又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高声禀报:“皇上到了,皇上到了!”
整个接迎的场地顿时再度沸腾起来,官囘吏、士兵纷纷各就其位,稍过片刻,周王、世和夏浔也从帐中缓缓走了出来,整囘肃衣冠,迎上前去。
“谑”地一声响,周王和夏浔三人刚一面,就好象接到了无声的命令,排列迎接的队伍左右,成雁翅状排开的将士们立即腰杆儿一挺,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千百人同时动作,竟然发出爆破般的一声炸响。
夏浔换上了正式的官服,头戴无翅花乌纱帽,身穿麒麟补服,革带束腰,足蹬皂靴,周王和世则是郡王打扮,头戴翼善冠,身穿蟒龙袍,三人联袂前行,军阵中已吹响号角,声传十里。
远远的,刀枪寒光耀日,团龙大旗迎风飘扬,周王和夏浔以及周王世肃然恭立,就见一支大军迎面而来。一的鸳鸯红袍,一样的皮弁骏马,长漆枪、弓刀、皮盾,衣甲鲜明,器械精良,人如虎、马如龙,气宇轩昂,当真是气壮如山,好一支精兵!
此番皇帝是北伐大漠,死本雅失里,迫降阿鲁台,战功赫赫,自然要以行伍规矩而来壮行,何况永乐皇帝极为尚武,寻常的皇室规矩他不大在意,反而最喜欢行伍风格,所以眼见那仪仗与平常銮仗不甚相同,周王和夏浔也不以为然。
眼见大军将到面前,军伍中一员将身穿锁甲,头戴金凤盔,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身金龙锦衣,乍腰猿臂,满脸虯须,威猛不可一世,周王和夏浔不禁为之动容,两人互打一个眼,连忙一起趋前,一旁负责司礼的官囘员不敢怠慢,立即挥手喝道:“放炮!鸣号!”
“嗵!嗵!嗵!”
“呜~呜~呜~~~”
巨囘炮震响,鼓号齐鸣,周王、世和夏浔脚下加快,迅速走到前方刚刚驻足的军阵之前,长揖一礼:“臣等,恭迎皇帝圣驾!”说着,三人齐刷刷一撩袍裾,就要拜倒尘埃,前方兵马分开,传出一声长笑:“王叔、世、国公,切莫行礼,高煦只是替父皇打个头站而已!”
三人一呆,抬头再看,那骑白马驰出阵来,马上端坐的竟然是朱高煦。朱高煦比以前更壮了,也更成熟了,一脸的虯须,无论身形相貌还是气质,都酷肖永乐皇帝,再加上他骑的乃是皇帝的御马白驹,三人竟然把他错当成了朱棣。
周王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大为不悦,如果他不在这里,只是夏浔或世前来相迎,朱高煦大剌剌地在阵中受礼也就罢了,毕竟他受封汉王,爵禄地位仅次於皇帝。可是王与王也有高低上下之分,他又不是太,他是汉王,自己是周王,自己这个周王可是他汉王的叔叔,这朱高煦若早早独骑出阵,岂能被他误会?
周王心中不悦,却也不便表现明显,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直起腰来,拂然不语。
夏浔不以为然,重又施了一礼,微笑道:“臣杨旭,见过汉王殿下,殿下威风八面,酷肖圣上,方远远一瞧,臣真以为皇上圣驾到了呢!”
这时,周王世上前作了一揖,说道:“臣弟见过王兄!”
朱高煦哈哈一笑,抬腿跃下战马。此番随皇帝征北,他的表现可圈可点,深得父皇欢心,不但赐了御马白驹给他,还赐了他一支护卫。本来,朱高煦封为汉王囘后,就该配有三护卫的兵马,但是他一直赖在京里不肯就藩,这三卫兵马自然也就不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