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拉长音调“哦那她骑的马,会不会也是金子做的”
孩童稚语惹人发笑,附近聚集在一起编麻绳的大娘笑着说“马儿怎么会是金子做的呢而且公主不骑马,公主坐轿子,那么很好看、很贵的轿子。”
另一个女人说“公主睡觉的床肯定是金子做的,脸盆啊碗筷啊,就连编的麻绳,都是金子麻绳”
小女孩揉着脸蛋,这时忽然有人喊“公主来了公主来了”
陇北军和想象中不一样,没有烧杀抢掠,军纪严明,不仅如此,陇北军还张贴告示招兵呢怕老百姓看不懂告示,又专门派遣识字的将士进行宣读,并且只招女人
这就导致大家对陇北军的印象扭转不少,随后她们得知陇北的弘阔可汗已死,如今陇北之主不是别人,正是她们丰国送去和亲的公主
是她们的公主,那不就是自己人
因此一听说公主进城,大家都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去看,这一看,真让人出乎意料。
小女孩被母亲抱在怀中,她瞪大圆眼睛,惊奇地看着自城门口有序进入的军队,看来看去,问“阿娘,她们之中,谁是公主啊”
公主要穿金戴银,还要打扮的很漂亮,可是,可是这么多姐姐没有一个穿裙子戴首饰,她们手里都拿着刀呢
没等母亲回答,小女孩眼尖地发现竟还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激动地指过去“阿娘阿娘你快看有个小妹妹那我是不是也能从军”
母亲哭笑不得,正要打消女儿的念头,忽有一马驻足于前,她心慌不已,不敢直视骑马之人,正要下跪请罪,却听那女人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好好读书,等再长几岁,便来从军,大女人顶天立地,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话时,竟送了小女孩一把匕首。
“阿妈”
不远处传来几个年轻将士的呼唤,原来这赠与小女孩匕首之人正是拉合,她在陇北处理政务,如今才与了了一起进城,米朵阿兰吉雅三姐妹等待已久,早早来迎。
小女孩看得眼睛不眨一下,在她稚嫩的小小心灵中,就此埋下火种,有朝一日,她也要成为这样的大人
围观的百姓们啧啧称奇,原来公主不坐金子做的轿子,也没有打扮的很高贵,但是却没有人敢和她对视。
“公主公主”
一众欢呼雀跃中,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形容狼狈的老者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公主你是我丰国公主啊怎能反过来助陇北侵犯故国此乃叛国谋逆之举”
“哪里来的老家伙,在此大放厥词”米朵怒道,“这是谁家没管好男人,青天白日的,竟叫他出来丢人现眼”
老者依旧哭天抢地“公主忠君爱国恪守本分,你不能忘记圣上对你有生养之恩,你怎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之事”
米朵正要拔刀砍了他,了了却驱马走到老者面前,她低下头,语气冰冷“那你怎地不来诛我,反倒在此摇尾乞怜”
老者又要再骂,却被马蹄踩踏而过,米朵见状大笑收刀,学着了了的模样从对方身上踩过,待到大军过后,此处只余一滩肉泥。
海月花得知了了已至,前来迎接,顺便跟拉合斗了两句嘴,再看了了,她却望着不远处,顺着了了视线看去,海月花面露忧愁“公主,那就是我在信里说的,最为棘手之事。您不在,我实在不知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那两座营帐里住的是随军营伎,陇北军自然不需要她们,但放她们走,这些女人又无处可去。
“巫医看过了,她们大多染病在身,无法劳作,据说都是贱籍,因家人获罪沦落至此。”海月花取出两本册子,“我找到了营伎名册,已将她们身份一一核对,公主,要如何处理才好”
了了问“边疆军呢”
“愿意投降的都关押在牢里,誓死不降的都杀了。”
回答完后,海月花补充道,“誓死不降的也就百来号人,还有些嘴上说场面话,结果刀一亮就跪地的。”
了了想了想,说“你可问过她们”
“问过了。”说到这个海月花就很无奈,“她们压根听不进我们说话,虽说陇北话很难懂,可我是用丰国话同她们交流的呀结果您猜怎么着”
她原本想卖个关子逗逗了了,可了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海月花自讨没趣,只好回答“我真不明白,这些营伎为何骨头那么硬,连边疆军都下跪投降了,她们却破口大骂陇北狼子野心,不愿与我们为伍,瞧那架势,恨不得要吃人呢”
“不止如此,阿妈让巫医看诊时,还有几个营伎咬舌自尽了。”
图娜非常不解,“我不懂,她们做营伎时都不咬舌自尽,怎地巫医看诊时,却不愿意活了”
秋霞说“按照丰国律法,被贬为贱籍的女子自尽,会连累家人。”
“此外她们还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阿丽百思不得其解,“她们对皇帝与国家非常忠诚,比男人还有骨气,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丰国对她们并不好,军营里的男人们也不将她们当人看,为什么她们热衷于维护皇帝,胜过维护自己呢”
“假如将这份气节用在自救上,我看不至于沦落至此。”拉合摇头。
了了起身,海月花等人跟上,原想劝她不要去,转念一想,怕是没人劝得动公主,待到了地方,一掀开营帐,一声女人喝斥迎面而来“不需要你们陇北人假好心”
营帐内有一股非常难闻的腥臭味,大概和营伎们身患的病症有关,不大的营帐,竟足足住了数十名营伎,她们大多身体消瘦面色苍白,怒斥不用陇北人假好心的女人身上披着件破破烂烂的外衫,身上甚至还有未好的伤痕。
了了朝拉合看去一眼,拉合会意,很快营帐被拆卸,阳光照入,驱散阴暗,营伎们很不适应,要知道边疆常年气候恶劣,这里的人与陇北人除却体型外,肤色相差并不大,可她们竟个个都有一身雪白皮子,也不知是多久没见过太阳。
紧接着海月花让人将丰国降兵通通带过来,令他们按照身高排队站好,营伎们面面相觑,不懂这些陇北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拉合一抬手,将士们不约而同将手中刀剑丢到了营伎们身前。
了了冷淡地说“这些人里,你们想杀谁就杀谁,杀了他们,我就放你们自由。”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月花见营伎们呆坐不动,没好气道“这还听不明白吗这些人里,总有弄伤你们,弄疼你们的人,将他们一刀杀了难道还要我们来教”
降兵们顿时大惊失色,有个胆大地说“公主哪个军中没有营伎她们尽是戴罪之身,怎能为了这些营伎,要我们的性命我们可是愿意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公主杀了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了了冷冷地看过去,那人原本还愤愤不平,在这冰冷的视线中,竟渐渐哑了声息,一道冰锥自他眉心穿过,偌大一个人登时断了气,了了望着营伎们“怎么不动手”
那为首的营伎断断续续地说“他、他们是丰国将士”
了了歪着头凝视她“犯了罪连累你们的是家中男人,将你们贬为营伎的是皇帝,践踏你们身体与尊严的是边疆军,可他们加在一起,好像都比不上你们对陇北女人的恨。”
“我说你们在犹豫什么”拉合真是恨铁不成钢,“有公主在,她能为你们做主,这些仇人想杀便杀,别再去想什么忠君爱国,你们的皇帝此时正坐在龙椅上山珍海味左拥右抱,他哪里会管你们死活”
了了想,真奇怪。
两国交战,陇北男人在占领土地后,会抢夺丰国的女人与财宝,而输了的丰国为了求和,也会献出自己的女人与财宝,女人与财宝画上等号,说明女人是可牺牲的物品。
既然如此,为什么物品本身,会对剥夺自己转赠自己的人如此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