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珈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结结巴巴解释道“其实,其实海绵是一种有很多孔很能吸水又很软的东西具体是用什么做的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呢。你们看这个蛋糕,掰开后是不是很多孔又很软就跟传说中的海绵一个样,所以才叫海绵蛋糕。”
幸好大家都迫切想吃下一轮,这才让樊珈糊弄过去。
再后来就不用樊珈亲自动手了,灶头宫女们学得很快,有樊珈在旁指点,很快便烤了一炉又一炉的蛋糕出来,与此同时,樊珈开始熬焦糖,大冬天一块刚出炉的面包,怎么能不配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宫廷用的冰糖质量极佳,一点点熬出糖色,然后放入茶叶慢慢炒制,直到茶香四溢,再注入牛乳小火慢煮,最后将茶叶过滤掉,便大功告成。
可惜大右没有木薯,自然也就做不出珍珠,没有珍珠的奶茶,樊珈只能忍痛打六分。
由于只是试做,所以分量不多,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呈上去,而且一整天下来宫人们都累得不行,尚食女官适时叫停,樊珈把自己那份蛋糕和奶茶都留了下来,晚上去鹊巢宫随着晚膳一起送给了无名。
“蛋糕跟奶茶热量都很高,不过不是天天吃应该没问题。以后等我做了新的蛋糕,也都送给你尝尝,明天我想烤点吐司,吐司直接吃或者做成三明治味道都很棒,而且特别方便,我”
说到一半,樊珈主动闭嘴,就很怕无名问她吐司是什么三明治又是什么,它们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云云。
幸好无名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无名,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好奇,偶尔从樊珈嘴里蹦出来的新鲜词汇也不怎么能引起她的注意,这就导致樊珈在她面前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敢往外说。
无名很少当着樊珈的面吃东西,在樊珈的印象里,人只要活着就都有点,哪怕铜皮铁骨她也会饿,机器人还得加油呢。
可无名不一样,无论是初次见面时沾了尘土的青菜稀粥,还是逐渐种类丰富的膳食,她的脸上都没有表情,直到现在樊珈都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好像完全没口腹之欲。
但今天,她居然主动吃东西了
亲眼看见无名吃掉一整块蛋糕,樊珈顿觉激动“原来你喜欢吃甜的啊。我们尤尚食也喜欢吃甜的,不过她好面子不肯表现出来,我给她第二块时她可高兴了,脸都没平时那么臭。”
无名淡道“就这样继续做你自己。”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樊珈没听懂,但她已经习惯了,宫里人人都是谜语人,她要是跟谜语人置气,能把自己活活气死,我若气死谁如意不如心平气和不生气。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樊珈拎着食盒回尚食局。
她原本想着路过一下朱翠宫,朱翠宫许久没人住了,但墙内有一株长得很好的梅树,白梅映红墙,分外美丽,要是能捡到朵完好的梅花就好了。
路上远远地瞧见有两个太监一前一后抬着个什么东西,樊珈赶紧让到一边免得挡路,凑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一副担架,上头躺着的大概是个人,一条粗糙的白布从脚盖到头,露出下面一点深色衣料。
这样的宫装,是浣衣局那边的宫人才穿的。
在经过樊珈身边时,担架上突然有只胳膊滑落下来,把樊珈吓了一跳,手里的食盒差点没拿稳。
是个死人
她没看清楚对方的脸,也不敢去看,回去后愣是做了好几天噩梦,人也瘦了一大圈,关键樊珈本来就皮包骨了,这下更是瘦得跟个骷髅一样。
她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变化如此之大,怎么瞒得过尚食局的人
与她关系最好的春芳问了好几次,樊珈才跟她说自己那日的见闻。
春芳叹道“总归你记住,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乱说,宫里死人常见,你见得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过了会她又接着道“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咱们尚食局一样安稳。”
其实尚食局也不安稳,虎视眈眈的人很多,外膳房的王总管,各宫暗自较劲的主子们不知多少人盯着两位尚食,想将她们拉下马,而她们联手才有尚食局今日之安稳。
说是这么说,樊珈心里还是发慌,她逼着自己多吃半碗饭,再没胃口也要吃,实在是那天的死人对她的冲击力太强了
之后过没几天,奚官局的富贵公公又来寻摸好吃的,自打尚食给樊珈放权,允许她自由研发新吃食后,富贵公公见天的往尚食局钻,连吃带拿,两位尚食竟也放任。
樊珈以前不懂,那天从万真宫出来,尤尚食说了那些话,她才明白为啥富贵公公可以来去自如。
富贵还来尚食局找吃的,就说明奚官局妥着,也没有要与尚食局别苗头的意思。
这么一想,富贵究竟是来连吃带拿,还是象征着某种意义,樊珈不敢深究。
而且,两位尚食对她越来越好,乔尚食向来温柔也还罢了,严厉的尤尚食几乎是将樊珈当作徒儿,每回做菜时,都让樊珈打下手,樊珈从中还学到不少呢。
以后要是有机会回到现代,她觉得自己能开家宫廷御菜馆。
今天的早膳是火腿鸡蛋三明治,里头还放了酸萝卜跟樊珈自制的蛋黄酱,富贵咬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还是尚食局的早膳最好吃”
他狼吞虎咽炫了两个三明治,又灌了一杯黑豆浆,这才注意到无精打采的樊珈“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医妇给你看看”
樊珈两手撑着桌子,叹气“富贵公公,咱俩这么熟了,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富贵公公上嘴唇沾着豆浆沫子“那当然,就看在你这好手艺的份上,咱不熟也得熟啊。”
樊珈就问“那我问你件事儿,成不”
“得看什么事儿。”富贵认真回答,“要是涉及到不能说的,那我不能说。”
樊珈“四天前,我路过朱翠宫,瞧见奚官局的人抬了个死人出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的手突然从担架上垂下来,我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富贵“哎哟,那你得好好说说,我回去帮你查是怎么回事,改明儿我带你去给她烧点纸,免得叫她缠上。”
樊珈打了个寒颤,她在心里默念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嘴上却诚实道“那我去哪弄纸钱”
“这个你甭担心,奚官局有,我到时给你拿点来,你可能被就是昧上了,烧点纸就行,别怕,啊。”
樊珈欲哭无泪“宫里一天死多少人啊,你怎么还得回去查一查才知道”
富贵嘘了她一声“我的祖宗,可不敢胡说啊,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他又抓了个三明治在手里“你在这等我消息,我很快便回来。”
樊珈在尚食局等了一炷香左右,富贵果然回来了,还揣了个册子在手上“我查到了,你那天撞到的,是浣衣局一个宫女,以前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后来犯了错,被撵去了浣衣局,甭担心,她不是被打死的,是病死的。”
“病死的”樊珈愣了下,“什么病”
富贵挠挠头“这个”
他的脸居然红了,樊珈凑过来一看,好么,看不懂,只好让富贵帮忙解答,富贵的脸红得更厉害,拗不过樊珈,才小小声道“就是女人病。”
樊珈心想女人病是什么病啊,她再追问,富贵也说不明白,反正病就是这么个病,怎么患上的他不知道。
晚上樊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得知对方是病死的,她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深夜中,不知是谁哼哼了两声,饱含痛苦,樊珈一骨碌坐起身,瞪着眼睛四下查看,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好一会才有人动弹,是睡在樊珈旁边床的月季。
月季长了张圆润的鹅蛋脸,此时这张鹅蛋脸已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吓得樊珈鞋子都忘了穿,几个大步过去,手忙脚乱点起烛火,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要不要给你找医妇是哪里不舒服你别起来、别起来,你躺着,我去叫人”
可她还没转身呢,就被月季一把拉住,鹅蛋脸涨得通红“我没事,只是那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