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他在打服了百越后并没过多插手这处地方的治理,而是扶持了一个听话的大祭司。
又给最近的州府传信,亮明身份,请他们暂时接管,及至朝廷的指令下达。
等这一切做完后,沈明烛就准备返程了。
临行前,在密林外,庆尧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与沈明烛道别。
他抱拳:“再次谢过恩人,愿恩人一路顺风。”
沈明烛眉眼柔和,忽然问:“你要不要和我回长安?”
他神色认真:“以你之才,统领三军的大将军也当得,你想不想试试?”
庆元与庆满闻言顿时星星眼地看向庆尧。
大将军,多大的诱惑,然而庆尧沉默了。
妻子目光满是爱意和信任地望向他,握住他的手,“夫君,不论你去哪儿,我都支持你。”
庆尧艰难地朝她笑了笑。
“不敢欺瞒恩人。”庆尧苦笑着说:“我本也是土匪,也曾占山为王,当过几年寨主。后来三生有幸,认识了我的妻子,这才决定金盆洗手,找个活计养家。此等出身,怕是担不起恩人厚爱了。”
他回拉住妻子的手,艰难道:“晚娘,我再无事瞒着你了,你若介意……若是介意……”
晚娘朝他柔柔一笑:“夫君,我早知道了,可你当山大王时,也只劫富济贫,从未对穷人下手,不是吗?”
庆尧眼神慌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满出生后。”晚娘依偎在他怀中:“我知道你当过山贼,可我也知道,你是个英雄。”
他当寨主时不曾欺压弱者、不曾鱼肉百姓,后又为了她解散山寨,将那段显赫但不算光鲜的过往尘封,闭口不言再不提起。
可这时为了他们的子女,又再次举起刀枪。
她怎么会介意?
沈明烛眨了眨眼:“你收复百越有功,功大于过,朝廷理应对你论功行赏。”
庆尧脸色微红,“我没做什么,全靠恩人指挥。”
他不过听令行事而已,大多计策全是沈明烛一手制定。
沈明烛微微而笑,温声道:“你只说愿不愿意便是,其余一切有我。”
他又抬眼看向附近的三百山贼,“诸位若有从军之念,也可随我回京,不知可愿?”
怎么可能不愿意?
所有人面色都因为激动有些潮红,“大人,我们也可以从军吗?”
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几乎是每个人少年时期曾幻想过的美梦。
而今转瞬多年,青葱不在,这些梦想也随着光阴流逝慢慢沉在了心底,成为不可言说的隐蔽期待,未曾忘记过分毫。
“自然,我向你们保证。”
气氛颇有些其乐融融。
沈明烛正要再说话,忽而眼神一凝。他抬手,从庆尧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没有拉弓,手腕微动便掷了出去。
锐利的箭尖划破空气,发出呼啸风声。
——莫非有敌袭?
贺时序本能转过身,挡在沈明烛身前,手里提着药箱随时打算扔出去,眼神警惕。
庆尧也迅速将妻儿往沈明烛身边一推,而后自己站到了最前面,是守护的姿势。
箭矢刺向的草丛中一阵耸动,有人钻了出来,发丝上沾了几片草叶,手中抓着那支箭。
看样子箭是还没刺到他时被他在半空中握住的,掌心能看到擦伤后留下的点点猩红。
“谁啊?谁射的箭?下手这么狠,好歹让我说句话啊!”来人看上去也很年轻,神情张扬肆意,此时带着些微微的不满。
沈明烛看了他一眼,“啊”了一声,慢吞吞、很没有诚意地道歉:“没认出你,表兄。”
燕驰野一愣。
他父亲只有一个妹妹,他也只有一个表弟。
如同白日见鬼,燕驰野惊悚地尖叫一声:“你是沈明烛?是你射的箭?”
沈明烛废物的形象过于深入内心,以至于知道那是沈明烛射出的箭,对燕驰野来说无意于看到腿残者健步如飞。
太可怕了!
沈明烛瞥了他一眼:“不是。”
“啊?那就好那就好。”燕驰野松了口气,就说沈明烛还是那个连弓都拉不开的废物吧?
沈明烛慢吞吞地说:“是我扔的。乱扔垃圾不对,表兄,要不你给我道个歉吧。”
燕驰野:“???”
燕驰野:“……”
所以,你乱扔东西砸我,还是我的错对吗?
呸,什么扔东西,什么砸,那是箭!能杀人的那种!
果然,他这表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